“小草。你别管这事了行不行。”

一直闷不做声的珠子终于又开了口,“这真不是简单的疫病,是天罚,天罚你懂吗?天意不可违。”

“我不懂。”夏念芝头都没抬,“我看这些凡人身受病痛,很是可怜,想帮帮他们罢了。”

“帮他们……帮他们……苍生不仁……那些人何尝对你好过!”珠子愤愤不平地嘀咕。

“嗯?你在说什么?”夏念芝专注得很,没有听见,珠子却又不开口了。

因为夏念芝此时目不斜视,鬓发微乱的样子,好……好勾人……

珠子飞了起来,趁夏念芝不备,悄悄钻进了他的怀中。

“……”

夏念芝无奈地捞出这串珠子,“你真的很烦。”

珠子不满地道,“你之前是傻草时也喜欢往我怀里钻……”

夏念芝自然不信,他搁下书纸,摸了摸珠子,“有些乏了,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好!”珠子不忘叮嘱他,“你多穿些衣物,晚间风寒,可别着了凉!”

夏念芝“嗯”了一声,听话得披上外衣,才缓缓行至房外。

今夜的月色不甚明亮,雪已歇了,石子地的路面结了层薄冰,反射出幽幽的光亮,透了骨子凄清。

夏念芝身材笔挺,青衣墨发,立于庭中,莫名孤寂。

“小草。”

“嗯?”夏念芝嗓音轻缓好听,慵慵懒懒的。

“你真的要用芝草救……救那些人吗?你也是草,不会心疼……心疼自己的同伴吗?”

珠子这话把夏念芝逗笑了,“怎么会。我们草药,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为人入药。”

“那……”珠子不甘心地问他,“你以前是草时,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我不记得了。”夏念芝摇首,“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珠子又不做声了,像是藏了很重的心事。

它明明知道自己的过往,却除了那些浑话,从不愿同他透露太多,夏念芝抿了唇,眉宇间压了些不快,“对了,珠子,你叫什么?”

“我叫夫君啊!”珠子又恢复了一贯说话的语气,嬉皮笑脸地道。

夏念芝冷了脸,“你再这般,我就扔掉你了。”

说着,作势取下念珠,远远地抛了出去。

哪知,这厚脸皮的珠子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又悬了回来,冲夏念芝笑道,“不逗你了!你以前叫我阿缘!”

“阿……圆……”夏念芝难得起了笑意,“是因为你圆滚滚的吗?”

“才……才不是!”阿缘急促否认,“是缘分!缘分的缘!你说我们之间……有缘!我也给你取过名字!夏念芝,你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

那是一个晚夏的星夜。

年轻的帝王在花苑中自斟自饮,星辉洒落肩头,留下一片斑驳光影,帝王的脸笼在当中,却是分外忧愁。

直到……

一个身姿纤瘦的青衣少年走近,他才转脸笑了,凤眸中盛满了暖意,温柔得像要化水。

“你怎么来了?”低沉的声音骤然轻响,帝王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在宫中待着可还习惯?”

青衣少年垂眸看着那双手,帝王的温热自肩上涌入心头,微红了脸点点头。

“来陪朕喝几杯。”帝王将他拉到一旁的白玉石凳前坐下,为他斟满酒水,“这是朕命人在宫外买来的,是新春酿的梅子黄酒,不醉人的,你尝尝。”

“好。”少年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果真绵长醇厚,滋味儿清甜,心里仿佛也被这蜜酒浇了一层。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还没告诉过朕,你的名字。”帝王突然凑近少年,低下头,顽笑似的追寻他的眼睛,少年只顾闪躲,但猝不及防地,还是望进了帝王的眼底,四目相接,他心下慌乱,匆忙别过脑袋,答得支吾,“臣……臣还没有……没有名字。”

为渡人而下凡的小仙草,居然忘记给自己取名了,一时间羞窘交加,双手不安地交叠,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无妨。”帝王轻柔地执住了他的手,“你可还记得几日前,你第一次在林中见到朕时,叫朕什么吗?”

“阿……阿缘……”

少年试探性地轻语。

帝王笑了,“不错不错。也不知你是从何得知了朕的名讳。其实,你叫错了,你该叫朕阿渊的。”帝王顿了顿,“不过阿缘,朕也喜欢。这样罢,你给朕取了一个名字,朕也还你一个名字。”

帝王仰头,望了望无际银空,花影在他的侧脸轻轻流动,从此烙在了少年心头。

“春去夏至,北雁南寻,我念芝草,思卿来归。你喜着青衫,人也俊美如草木,朕也给你取了一个名字——”

“夏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