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了乔岱所言,虽感同深受,但也是满心无奈,将壶中酒一口饮尽:“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陛下那里对中山王恩重,并不肯狠心杀戮。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小侄方才说能为世叔分忧,世叔却总是不信。”乔岱抿嘴轻笑,那样子似乎在抱怨,但却透着一股子亲昵。
因为他之前自承刚刚成丁,所以程遐难免轻视了两分,并不相信他能够做成自己都做不成的事情。
但现在看他模样,不期然的竟想到了汉末那些被称为卧龙凤雏鬼才等各种雅号的俊杰。
他们又有哪个不是刚刚弱冠,便名动天下,其智计近乎妖者又岂能以常理度之?
“贤侄若真能教我,来日必不相负,亦定当在陛下太子面前保你做我大赵之冠军侯。”想到此处,程遐忍不住亮了双眼,里面满是期待之色。
这程遐倒是能吹,张嘴之间竟然将冠军侯都给许了出来。
但想想汉之冠军侯的寿数,便知他这话里也夹杂着小算计。若不是乔岱本便未曾真心为其谋划,只凭这一点,也会转身就走。
竖子,岂能与之谋?!!!
只现在他假,自己更假,倒是比面对那些憨人更自在些:“小侄曾听闻陛下近日来总是多梦少眠,即使能睡着,也时常会惊悸而醒。却不知真假?”
这些都是宫中机密,等闲人绝得不到半点儿消息,程遐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他不但是陛下智囊,还是太子亲舅。
有这么一层姻亲关系在,石勒对他的信任自然更胜于别人。
但这陆兴之一个刚刚来北的南人是如何知道的?
乔岱见他疑心又起,却丝毫不怕,只慢悠悠的给他讲起了一桩趣儿事:“世叔有所不知,兴南来北往所遇之事甚多。尤其是之前路过中山王封地的时候,便曾经遇到过一宗,却是中山王殿下请了几位老和尚施法,以石家的血脉为祭品,想要改天换命,让他也有机会做一做这万里江山之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程遐虽然不敢尽信乔岱,但却深知以石虎的性子,完全做的出此种事情。
“大约四个多月前吧。”乔岱细想了想才说道,“小侄本来也未多想,但今日听了那季师所言,却不由得不上心。”
程遐听了满心焦虑,忍不住便在地上走来走去,末了转身回头道:“贤侄有所不知,陛下对石虎之纵容,当真是举世罕见。就连那厮屡次狂言,待到陛下归天后,定要屠尽他身后血脉。陛下听了也只一笑置之,现在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于他?”
石虎说的这话,后世也多有流传,但乔岱从来没想过,在石勒没死还活着的时候,这话竟然就已经被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而那杀人如麻的石勒竟然并不以为意,到死都舍不得杀这个侄子?
这其中......
“莫非那石虎也是陛下亲子不成?”这完全是乔岱下意识的反应,嘴比脑子还快,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话便已经脱口而出。
那程遐平日里总是苦劝石勒杀了石虎,并因此与石虎结下了死仇,他一直以为陛下不杀石虎,纯粹是为了太后不许的关系,却不想此刻竟被乔岱给带歪了。
忍不住的便去想,这石虎是陛下亲子的可能性......想想胡人向来没什么贞操观念,这还真是——越想越可能!
程遐脸上黑气隐现,阴沉的可怕:“若真是如此,贤侄可有什么妙策?”
他现在已经不当乔岱是普通少年,有事自然而然的就问出来了。
乔岱也没藏私:“依小侄所想,这石虎既然存了妄想,焉知其就只会乖乖的等陛下百年之后,再从太子殿下手里抢夺帝位?”
“贤侄是说......”
程遐这下走的更加急了,他每日里在陛下身边哭诉石虎将来会对太子等人不利,陛下那里却不为所动,显然亲子和侄子、还有江山之间孰轻孰重,在他心里并未衡量明白。
但若将太子殿下换成他自己呢?
程遐脸上闪现一丝狠淚,为了避开灭族之祸,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了!
其也不愧是石勒现下最倚重之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名士派头,举动之间再不复之前的焦躁。
将乔岱刚刚写的帖子又赞叹着看了一遍,低头从袖袋儿中掏出了一方印章,粘上印泥在帖子上一按,复又递给乔岱道:“明日一早还请贤侄代跑一趟玄元观,将帖子交给东方天师,至于天师来与不来却不用强求。”
乔岱躬身应是,等到无人处打开帖子一看,那印章竟然是太子私章。
太子竟然将私章都肯放在程遐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