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睡觉之前,湖黎趁着床上挂着的夜明珠亮意还偷偷将画展开看了一眼,看到后来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手足无措地把画重新卷了起来,然后才开始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
同样的时间,湖黎醒了过来,喜春按照对方往常起来的时间已经在帐外候着了。
太子殿下睁开眼睛后也没有多想,就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在掀被子之前,他顺手就将床上的那幅画放到了枕头旁,防止被压坏了。
“喜……”
湖黎叫了一声喜春的名字,刚想要站起来,就立即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于是他才撩起了的一点床帘就又放了下去,同时还将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
“殿下?”
喜春看着太子殿下这一系列的反应,语气疑惑。
“你们全都出去,喜春留下。”
一大清早就遭受了这样的视觉冲击,湖黎放在被子上的手都忍不住攥紧了。
而外面的宫人听到太子殿下这样吩咐,将手上端着的东西放下后就都陆陆续续退下去了。
“殿下,人都已经走了。”
“你去给本宫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湖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偏偏喜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殿下,等会您要上早朝,不能出宫去。”
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是要另换一身衣服出宫游玩。
“本宫知道。”
湖黎深吸了一口气,他昨晚肯定是又梦到帘沉了,要不然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昨晚在书房的时候,太子殿下就仔细思考了一下帘沉究竟为什么要对他下药。
对方家世贫寒,在朝中也不认识什么人,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敢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太子殿下想到后来,只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是帘沉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攀上自己,抱自己大腿。
呸,湖黎在心里啐了一口,就算你用这样的方式,也别想平步青云,他可是刚直不阿的,才不会被引诱到。
第二个可能,也是让太子殿下忍不住嘴角翘了好半天的猜测,那就是帘沉早就对他心怀不轨,说不定在殿试的时候对方就看上他了,然后一直偷摸寻着机会。
呸呸,大流氓,湖黎又多啐了两口。
到最后,湖黎发现不管帘沉究竟是出于哪种目的,好像他都并不怎么排斥对方。
所以,他好好的一个太子殿下,竟然就这样成断袖了?
思绪回笼,湖黎把被子都揪得更厉害了一点:“本宫说的是,里面的干净衣服。”
这回春喜要是再不懂,羞恼万分的太子殿下就要把身边的大太监给换了。
“奴才明白了,请殿下稍等。”
伺候太子殿下的宫人们都是被训练过的,自然能明白一些人事,喜春听懂以后,就有些暗恨自己刚才的蠢笨。
宫人们都是伴着湖黎一起长大的,尤其是喜春,他多多少少清楚一些对方的真实性格。
能让太子殿下说出刚才那句话,想必已经很为难他了。
喜春不再多言什么,只赶忙又另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了湖黎。床榻里面窸窸窣窣了半晌,然后才看见太子殿下重新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而耳根却是红的,不过喜春也没有胆子看就是了。
湖黎站在寝殿内一边穿着外面的衣服时,一边恨恨不已地想到,今天、不,等下朝之后他就要去找帘沉的麻烦。
对方之前让他哭了那么久,他一定也要让帘沉哭那么久,还是要把对方绑起来的那种哭。
想到那个场景,太子殿下仿佛已经得逞似的,脸上早一步添了笑容。
即使皇上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堂堂太子殿下逛青楼的消息还是在早朝的时候被更多的官员说了出来。
湖戚川听到其他人的参奏,假惺惺地站出来表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他愿意也只想恶心湖黎,可不想皇上竟然真的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说得不错,太子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听闻那里有一幅名画。临去之前,他还特意跟朕报备过此事。”
什么叫赤.裸裸的偏袒,这便是了,谁会相信青楼里有什么名画。有消息灵通的,还听说太子昨日回来之后就立即被皇上召了过去,真要是早就知道此事,哪里会有这一出。
不过心底再怎么质疑,这话毕竟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他们就算再想构陷太子,也没有办法。
这其中要数二皇子最不甘心,也最愤慨。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偏心偏成这样,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湖黎就比别人高贵,就算在外面犯了什么错,对方也会替他兜着。
“父皇说的是,不过皇兄身份不俗,就算想要欣赏名画,大可以让人将画拿回来,不必亲自去那等腌臜之地。”
湖戚川听上去句句都是在为湖黎着想,可话里分明到处都是钉子,是说对方身为太子,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堕了皇家的名声。
“你所言也有道理,太子,下朝之后到书房一趟。”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湖戚川,之后才笑了笑,用着严厉的口吻对湖黎说道。
“是,儿臣遵命。”
去书房当然也只是做给那些臣子和湖戚川看的,皇上不仅没有处罚湖黎,还让人把新得的玩意儿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遍。
“看看,喜欢什么就带回去。”
“父皇的东西都极好。”
“怎么,瞧着你是要把朕的东西都拿回去?浑小子。”
皇上单名一个申,湖申见到湖黎那副小样子,笑骂了一句。
“儿臣才不会那么贪心。”
皇上虽然拿出了很多东西,但湖黎还是只在中间选了一个,一枚打造得无比精细的白玉发簪。
拿到手的时候,他想着要是帘沉戴上这枚簪子会是什么样的。
“选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皇上正批着奏折,刚一抬头就看到湖黎眉眼弯弯的样子,这可真是稀奇,他这儿子向来都绷着一张脸,就算心情很好,也很少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因此湖申将奏折放在一边,走了下来。
“回父皇,是一枚发簪。”
男人用来固定头发的发簪。
“这发簪是南国前不久送过来的,据说由数十名匠人共同勾画,历时三个月才完成。不错,很有眼光。”
不止是做工精细,就连这玉簪本身的材质也都十分珍贵。
“不过朕以往又不是没给过你这样的东西,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湖申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以往这样的发簪也有,虽说不及湖黎手中现在拿着的这枚,但也不至于让对方露出这么一副神态吧。
“儿臣……儿臣就喜欢这件,其余的都不用了。”
湖黎得了发簪也不交给宫人收拾好,反而是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湖申还想再看看那发簪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见湖黎已经放置妥当了,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又替对方捡了几样东西让宫人送去了太子宫殿内。
“在这随便看看,中午陪父皇用完膳再回去。”
既然是要做样子给那些大臣们看,就不能马上放湖黎回去。当然,湖黎其实也不准备回去的,因为他刚才听说帘沉要进宫。
“父皇,您为什么要招帘……新科状元进宫啊?”
湖黎坐在皇帝边上,面前还摆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放满了不同的吃食。湖申好像还当湖黎是九岁孩童般照看着对方,甚至专门给他挑了一本书解闷。
“怎么,怕父皇惩戒他?”
一国之君,对于状元就算有印象也是有限的,可他听湖黎的语气,分明是跟帘沉很熟的样子。两个人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就是前日去过一趟青楼,想到这里,湖申的眼睛眯了眯。
要不是湖黎先前替对方求情的话,帘沉的状元之位恐怕也不一定保得住,谁不知道皇上护湖黎就跟眼珠子一样。
结果他可倒好,竟然带着对方去了青楼,简直胆大包天。
湖申是帝王思维,他在听到消息后一下就想到这背后会不会是帘沉的阴谋,又或者,还有其他人指使着对方,他们是不是想要对湖黎不利?
可对上自家儿子单纯干净的眼神,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其实我们去青楼也不怪他。”
湖黎把书摊在自己的腿上,看了一眼里面的文字,又看向了湖申,小声地为帘沉辩解着。
“不怪他难道怪你?要不是有他唆使,你连青楼在哪里都不知道。”
湖申护犊子的道。
“但儿臣自己也没有反对。”
到了青楼后,他虽然想要离开,可在帘沉的三言两句下他最后还是留下来了,说到底,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是啊,要是自己当时坚定不移的离开,或许帘沉的坏主意也不会得逞。
这样一想,他自己确实也有一点责任……吧。
“行了,朕今天召他进宫只是要为他安排官职。”
本届的状元成绩格外出挑,所以对于他的官职,也是经由众人商议后才定下的。至于其余高中的人,早就外放做官了。
他们给帘沉商量出了两种方案,一个是任六品翰林院编修,另一个是跟其他人一样外放,不过品阶要稍微高一点。
“太子,你觉得他应该担任什么职位?”
湖申经常会问湖黎一些朝堂上的问题,目的就是锻炼对方的能力。
“儿臣以为……”
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让帘沉担任翰林院编修,毕竟这样的话,对方就会常常呆在皇宫,他……不对,应该是帘沉就能有机会多看看自己了。
可湖黎又想了想,万一对方不愿意在宫里修书,而父皇又真的参考了自己的话,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帘沉的前程吗。
于是往常十分果敢的人在这件事上倒犹豫了起来,湖黎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答案来。
“儿臣以为,此事还需看状元自己的心意。”
“你们关系很好?”
湖申现在真有些好奇了,帘沉究竟跟湖黎说了什么,才叫他儿子肯这么为对方着想。
“也、也还好吧,父皇,儿臣要看书了。”
湖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书往桌上一摆,做出一副目不转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