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本本分分的父母竟然抛弃过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的后悔是给予自己的,对于真正的受害者,他们竟然还想要杀死对方。

项流实在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说话的语气满是质问。

“你们回答我啊!”

其实从刚才帘沉说了那么多,但纪袖跟项清都没有反驳当中,已经可以知道了。他们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为的就是那可笑的正邪不两立。

“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此时此刻,项流真的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怎么面对湖黎。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幸福都是从湖黎那里偷来的,如果不是对方被魔宫抢回去,父母也就不会有安定的日子过,就更加没有他的存在。

可笑,可笑他之前还想过要是自己是女子的话,大概就可以跟帘沉成亲了。而事实是,就算他是女子,这门亲事也不是他的,跟对方订过娃娃亲的人,是湖黎,只有湖黎有那个资格。

既然已经有一个儿子,并且深切的后悔过,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肯承认这件事呢?如果不是帘沉造访,是不是湖黎的存在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

项流无法再呆在这个屋里,他觉得异常窒息。在自己的父母迟迟没有回答后,他就甩袖而出了。

不过在经过湖黎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

“帘沉,你说他们是我的父母?”

湖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项清和纪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态度。他小时候有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可是长大后,就渐渐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毕竟如果他不是孤儿,很大可能就是被父母卖进魔宫的,他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魔宫的前辈们也没有对他多另眼相待,所以被抢回来的可能性极低。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去想念一个把自己卖了的父母呢?

刚才他之所以会想要通过项圈来找到自己的父母,还是为了他跟帘沉的事情考虑,他想有一个清白的家庭。

帘沉的话让湖黎知道他并不是被卖进的魔宫,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因为从没有对所谓的父母抱过希望,所以即使现在听到这些内容,他也没有多伤心。

甚至于在当下,湖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帘沉的那个娃娃亲。原来跟对方有过婚约的人是自己,自己才是帘沉的未婚夫。

“以前是,不过从他们把你交出去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这是帘沉第一次当着纪袖两人的面牵着湖黎,他二人举止亲密,态度也暧昧不已。

“当年的事,我们自是悔恨的,你休要怪父母无情,实在是你命格如此。”

项清直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他说完话后又痛心疾首的看着帘沉,“沉儿,你明知他的真实身份,为何还要自甘堕落?正邪不两立,你身为正道剑客世家传人,岂能明知故犯,不但和魔宫的人纠缠在一起,还跟他之间……”

项清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他企图令帘沉迷途知返。

“临行前家父曾说过,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项前辈觉得我误入歧途,殊不知你自己才是陷入迷障的人。”

“命格一说,实在荒谬。前辈是接受不了自己曾经为求保命,所以将亲生孩子交给了魔宫,才如此自欺欺人。”

“阿黎该不该活,不是由你说了算,你也没有那个资格。”

剑客一身凌厉气势,犹如翠松般站在项清两人面前,将自己的维护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们对阿黎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为他订了这门娃娃亲。回去后我会向父母禀告我二人之间的事,这门亲事会照旧进行。”

“不可!”

项清眼见帘沉说完话后就要带着湖黎离开,手上的功夫立刻就运了起来。他的目标并不是帘沉,而是自己才刚刚相认的儿子。

在他的脑子里,就算湖黎是个女子,只要他出身魔宫,也是不能跟帘沉在一起的,正道岂容妖魔玷污。

“项前辈,我敬你是家父的昔年好友,不与你动手,不过还请您自重。”

项清发出的招数还没挨到湖黎身上,就被帘沉挡住了,他根本没用几成功力,就让人倒退了三步。

等到他的话说完,带着湖黎彻底离开后,项清才抚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相公!”

眼见项清还想要再追上两人,纪袖才哭着将人拉住了。

“我知道黎儿他已经是魔宫中的人了,可是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做错了,就算,就算真要杀了他,你我也是没有资格的,你……你放了他,放了他吧。”

纪袖抱着项清,整个人已经跌落在了地上,她的脑海里都是湖黎这几天来的样子,对方的笑,对方说话的神情。

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被她期盼着的孩子啊,她已经放弃过对方一次,又怎么能再伤害他一次。

帘沉的话把她打醒了,不是一句命格不好就可以推脱的,他们当年的的确确向魔宫妥协了,真要动手,该死的也是他们,是他们为了苟且偷生,所以才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你以为我就想杀了他吗?”

项清站在屋中,语气萧条。他慢慢蹲下身把纪袖抱住,脸上划下一行清泪来。

他们当年以为湖黎已经被妖化,所以最终放弃了把对方救出来的打算。可这些天下来,如果湖黎真的是妖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

天生的妖和后天转化的妖是有区别的,后者很容易露出破绽。

也就是说,他们当年仅仅凭着自己的猜测,就放弃了湖黎。如果那时候他们能坚持一下,说不定湖黎就不会在魔宫中长大了。

可项清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他既对不起湖黎,又对不起自己的道。

“从我们说好要隐姓埋名,就没有想过回去了,现在我们也不过是田间普通的农人,道不道的,以后我们都不要去想了,行吗?”

纪袖陪在项清身边多年,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想法。

“从今往后,江湖中的事情跟我们再无瓜葛。”

“罢了。”

再怎么样,人心也都是肉做的。如果一定要在两者之间挑选一个的话,项清还是选择了湖黎。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再追上两人的打算。

“帘沉,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啊?”

被帘沉从项家带出来,湖黎脸上不见丝毫阴霾。

“你昏睡的时候,我让人调查了一下。”

“怪不得你一直都没写信给你父母。”

湖黎又想起刚才帘沉对着纪袖和项清说的那句娃娃亲的话了,比起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当然还是帘沉更重要,所以他说着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甜意。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才是跟你有过婚约的人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搞清楚。”

“什么地方?”

帘沉仔细看了眼湖黎,见对方脸上确实没有什么难过才问道。

“你说魔宫的人抢我回去,是因为我的命格特殊,他们要把我转化为妖魔,可我现在是人,不是妖啊。”

魔宫哪会心慈手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一向都是没人能阻止得了的。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的存在。”

在魔宫的人将湖黎抢回去后,恰巧发现了原主。魔宫跟妖魔合作,当然也有他们的人,对于人鱼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

比起自己培育出一个半人半妖,还有什么会比正道当中原本就有一个妖更好的呢。

可以说原主早就在魔宫的监视之下了,而湖黎只不过是附带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不仅在很早之前就有缘份了,你还阴差阳错的救了我。”

湖黎此时欢喜极了,他喜欢帘沉,更喜欢和对方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跟帘沉的缘分早就在冥冥当中注定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想早一点跟你成亲。”

在湖黎看来,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当然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他巴不得早一点赶回帘家,然后跟帘沉成亲,现在他可算是有正当理由了,他们定过娃娃亲的!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的行李还在项家呢。”

湖黎当然也想现在离开,但是他们出门的时候行李还都没来得及拿上。

“我早就准备好了。”

帘沉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把湖黎带回来的,他提前就将马车等一应物件准备好了,包括他们的行李,此刻也都已经在马车里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睡懒觉的时候。”

湖黎今天早上起得有些迟,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帘沉不在房间里,当时也没多想,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准备这些东西去了。

两个人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早一步出门的项流到了他们面前。

“帘兄,你们……要走了吗?”

项流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今天如果是他的话,也会立即离开。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到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我和阿黎准备回去成亲。”

“成亲?好,好,你们本该就是要在一起的。”

项流现在看帘沉,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杂念,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对湖黎的愧疚。他希望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可以收获幸福,有一个人能够真切的对他好。

“我身体不适,恐怕没有办法跟你们一起出发,登门拜访了。”

身体不适当然是个借口,项流只是觉得以自己父母做过的事情,他也没有那个必要跟帘沉两人一起出发,再去拜访帘家人了。

“请帮我代为问候一声帘伯父,帘伯母。”

“好。”

帘沉答应了项流的请求,而湖黎已经坐进了马车里。

项流明显还是有什么话要说的,他的目光几次看向了车里,可始终没有真的跟湖黎说上什么话。只是在末了帘沉要上马车的时候,他又对着对方行了一礼。

“还请帘兄多多照顾我的兄长。”

就算纪袖和项清没有认下对方,但在项流心中,湖黎还是自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