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个人自己出来,走着走着湖黎就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帘沉好好的为什么要故意在项流面前牵着他,而项流也奇怪,就算看到他们手牵着手,震惊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也没必要一直失魂落魄到现在吧。
从对方回过头后,跟帘沉的讲话也都心不在焉的,下山的时候要不是他扶了一把对方,估计项流的脚都要摔骨折,还有他们吃饭的时候,项流也是神不守舍的。
“你不是第一天来就吃人家的醋,怎么看了半天也没明白。”
“我那是觉得他气质不俗,担心你……”
湖黎的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项流貌似对帘沉有意思。难怪,对方会失魂落魄成这样。
“他心慕你?”
“还不算笨。”
帘沉刮了刮湖黎的鼻子。
“他……他为什么要心慕你?”
算起来,帘沉跟项流是有婚约在身的,湖黎之前一直没注意到项流的心思,这会儿被帘沉点出来,就有些急了,但他又没办法去阻止一个人的心思。
“不知道,不过等他想通了,估计就不会了。”
帘沉都已经在项流面前将自己和湖黎的关系彻底挑开了,对方是有傲骨的人,想通了之后,自然就不会再将一颗心流连在他身上。
“原来你这几天故意在外面跟我亲近,都是因为这个。”
湖黎还想帘沉怎么出门也不知道避讳一下,有时候光是看过来的一个眼神,都能令他呼吸急促。
“也不全是。”
两个人的身影隐匿在一棵大树后面,帘沉将人按在了树上。
“就像阿黎欢喜亲近我一样,我也欢喜亲近阿黎。”
他说完话后,就亲了亲对方,一开始还是蜻蜓点水般,但湖黎立即就将人咬住了,单纯的吻瞬间就加深了许多。
树影摇动,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人跟在后面,将两人的情状看了个分明。
原来他们真的不只是好兄弟,项流站在风口处,目光中所有的光亮都在同一时刻熄灭。
跟帘沉所说无差,项流到底是读书人,有着自己的傲骨,他在知道帘沉和湖黎的真实关系后,就将心里的妄念通通抛却了。
后面几天他再带着人出去游玩,已经跟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了。尽管有时他还是会在读书时不由自主的想起帘沉,可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三人启程离开小镇的时间了。
项流前一天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纪袖拿了一包银子递给了他。里面既包括了对方出去的花销,也包括了在拜访帘家时买礼物的钱。
纪袖又仔细嘱咐了他一顿,还让他带了一封信过去,信中无非是些叙旧的话。
“记住了,见到人的时候要礼貌一点。”
“孩儿记下了。”
“对了,我跟你父亲为你打的那个项圈也一并带上吧,好歹求个心安。”
纪袖和项清在项流成年的时候就为对方打了一个项圈,上面的花样还是纪袖自己画的。
“是,母亲。”
项流很少戴那个项圈,成年那天,他突然收到了父母送他的这个礼物,只是两个人当时的神情像是哭过一场似的,似乎带着一股歉疚。
他并不能懂自己父母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不过心底却有些抵抗这个项圈。
“项圈?”
湖黎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他刚和帘沉从外面回来。
两人走到了项流房里,恰好就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项圈。项圈其实很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湖黎的视线却牢牢放在了上面。
“怎么了?”
见到湖黎这副神色,帘沉在一边问道。
“我觉得他的项圈有些眼熟。”湖黎低声回了一句,又看向项流,“我可以看一眼你的项圈吗?”
“可以。”
项流不知道湖黎为什么会对自己的项圈感兴趣,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对方。
是一个银项圈,上面雕刻着一些花样。湖黎的手摸了摸,很快就在上面摸到了一个字眼:流。
“可以问一下你的项圈是在哪里打的吗?”
湖黎摸完项圈后就又还给了项流。
“是在镇里一家金铺店。”
那家店专门会卖这些东西,也会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一些项圈首饰什么的。
“他们家的项圈都是这种花样吗,还会在后面刻上名字?”
湖黎仿佛是再三确认般追问道。
“这倒不是,我的项圈是母亲亲自描的图,后面的字是父亲后来专门刻上的。”
项流也曾经仔细观察过自己的项圈,当然对上面的东西了如指掌。
“这就奇怪了。”
湖黎皱了皱眉,他想到自己有一根和项流一模一样的项圈,只不过要更小一点,应该是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打好的。无论是构造,还是后面刻的字迹,都一模一样。
魔宫里的孩子都没有父母,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则是被父母卖进来的,还有的是被直接抢回来的。
湖黎不知道他究竟属于哪一种,只是那些将他带大的魔宫前辈说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戴了一个项圈。他后来又去找了找,果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
一开始他见到项流的项圈时,还以为自己的父母也是在那家金铺店打的,说不定他可以一路调查到自己的身世。
没想到这居然是对方的父母画的图。
“奇怪什么?”
项流跟自己的母亲一起收拾着行李,顺便问了一句。
“我也有一条跟你一模一样的项圈,不过要更小一点。只是……”只是我与纪前辈、项前辈非亲非故,身上戴的项圈花样又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湖黎的话被突然跌落在地上的茶盏声打断了,纪袖听到对方的话后,差点连身子都站不稳,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娘,您怎么了?”
项流上前想要扶着纪袖,可对方朝他伸了伸手。妇人只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黎,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对方一样。
她看着站在帘沉身边,充满着少年气的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听到那句“我也有一条跟你一模一样的项圈”的人不止是他们,还有项清。对方手里原本拎着一桶刚打回来的水,此刻都掀翻在地。
湖黎听到动静,连忙回过了头,然后看看帘沉,似乎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有一条跟流儿一模一样的项圈,是……是什么样的?”
纪袖的语气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可她还在竭力强撑着。
“就是小孩子戴的,上面的花纹跟刚才那条一样,还有后面也刻了一个字。”
刻的是黎,这也是魔宫前辈们为什么会给他起名湖黎的原因。
“黎,黎……”
纪袖彻底坚持不住了,她早该想到的,这孩子的眉眼,还有他的名字,她早该想到的。
对方就是她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是她跟项清没有保住的那个孩子。
纪袖哭着想要上前抱住湖黎,可她却被项清更早一步的拦住了。
“之前一直没问,请教小友,师从何门何派?”
都是习武之人,项清看得出来湖黎也是会武功的。他只不过在刚开始的时候有所失态,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常年在田间劳作的男人皮肤黝黑,看着湖黎的眼里充满了严厉与探究。
这种态度的转变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父亲,您……”
“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这是项清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项流说话,他并没有让对方掺和进来,而是依旧盯着湖黎,同时扶着已经泣不成声的纪袖。
“我……”
湖黎出身魔宫,若是以前有人这样问他,他一定无所顾忌地直接说出来了。可是现在他想要跟帘沉在一起,帘沉属于正道,他不想让对方身上蒙上污点。
这样一犹豫,项清立马就清楚了其中根由。
“小友吞吞吐吐,莫非是出自邪魔歪道?”
“正道如何,邪魔歪道又如何?”
江湖上的正道人士为了诸妖邪都快走火入魔了,他们一心都是捍卫自己的正道,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
帘沉向前走了一步,把湖黎挡在了身后。
“阿黎出身魔宫,难道项前辈就可以脱得了责任吗?”
妖魔横行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项家家主受到妖魔蛊惑,竟然妄图跟对方达成协议,想要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下。只是妖魔从来不讲什么道义,他们不过是在利用对方而已。
项家之所以遭逢大难,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项清连夜带着即将临盆的纪袖从项家逃走了,可是他们没能逃掉,反而被魔宫的人抓到了。魔宫的人要的是纪袖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命格特殊,魔宫的人想将魔气渡过这个孩子身上,将对方转化为妖魔。
他们跟项清、纪袖两人承诺,只要孩子,不杀他们性命。出于自保的目的,才出生没多久的湖黎就被送了出去。
这件事情折磨了项清、纪袖半辈子时间,他们悔恨于自己的懦弱,甚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过办法要把孩子抢回来,但通通以失败告终。
时间长了后,想到湖黎可能已经妖化了,他们也就打消了要救对方的想法。
正与邪始终是两立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项清跟纪袖说,就算他日再见到湖黎,也是要杀死对方的。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但对方代表的是魔宫,是妖邪。身为正道人士,就有责任和义务除掉他们。
这些事情被帘沉用着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他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可更显嘲讽。
“项前辈与纪前辈已经杀死过阿黎一次,现在又要因为你们自己的错误,再杀了他吗,还是亲手来?”
“爹,娘,帘兄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是你们的第一个儿子,湖黎才是?你们还把他抛弃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让项流的头都被砸得昏昏的,他没想到一个项圈竟然能引出这一系列的故事。
项流从小饱读诗书,一直都以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