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这样,还有一些更珍贵的记忆,他自己都只是把它们好好地存放在意识深处,不敢轻易去动。
……就比如当小卷毛雀跃着想要带他回家的时候,他因为彼此还不熟悉,本能生出的那几秒犹豫。
而来自死者之境的那个最聪明、最温柔、最好的年轻拓荒者,已经在那一瞬间过完了无数个他们的一生。
他不敢让自己去回想那个时候对方的眼睛。
小卷毛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整理好只有自己才有的记忆,把它们全打包收起来,穿过无数轨迹回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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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去一路跋涉留下的全部痕迹,只剩下清亮干净的初见,亮晶晶地弯起来:“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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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彼岸的年轻拓荒者合上笔记本,一点都不着急,把那个“家”字吞回去藏起来:“可以做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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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了谢,接过庄迭递来的冰镇饮料,去修了滴水的空调,又帮忙把那些游戏卡带整理好。
他发现自己必须要立刻做个计划。
他必须做个非常稳重、非常成熟的计划。
因为他们现在还不是特别熟,所以他绝对不能着急,一点都不能着急——就像小卷毛老师当初那样。
他不能现在就跳起来抱着小卷毛一路不停地狂奔着穿过大半个城市把人偷回家藏起来。
他决定先去贴小广告。
庄迭要去公共盥洗室洗漱,要去丢垃圾,在外卖员犯懒不肯上楼的时候,要下楼拿外卖。
凌溯特地标注出了这几条关键路线。
如果直接贴“欢迎来特殊事件处理小队睡觉”这种小广告,大概要被铁面无私的宋副队长抓起来……所以凌溯花了不少时间,找了个不合法的地下窝点。
整个计划非常周密。
充满诱惑力的小广告负责把庄迭从公寓里引出来。
凌溯埋伏在岔路口,作为热心路人把庄迭领去了特殊事件处理小队,顺手就举报了那个传销窝点。
他不清楚“茧”目前总部和负责人的情况,但有过之前自己的经历作为教训,凌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庄迭那么早就被注意到。
加快频率、不断入梦做任务,一来可以让庄迭严重缺乏睡眠的身体得到足够的休息,二来也可以尽快重新编织起一颗茧——在潜意识世界结茧,当然要比在现实世界容易得多……
……
在收拾游戏卡带的几分钟内,凌溯做好了全部的计划。
靠着这些计划,他没有立刻冲过去抱住庄迭。
在他们的茧因为梦境的异变而自动获得管理员权限后,庄迭只要来到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一个现实,就能拥有“存在”本身,这倒并不令人意外。
庄迭抬起脸。
梦境发生变异的那一天,茧获得了管理员权限,庄迭的意识也会在同时苏醒有关“我”的概念。
“这些很重要。”凌溯轻声说,“但小卷毛老师,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个。”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大概有那么十几秒钟,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卷毛老师平时最害怕恐怖的东西,连那些淘气的幼年意识体披着床单飘飘荡荡,都能把他吓得一棒球棍抡出去……是怎么一个人负责起了那场阴沉可怖的噩梦。
但他也想在凌溯的意识里横冲直撞,想把所有说不出的漫长的流离和寻找全都变成不讲道理的委屈。
庄迭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像之前那样放开了闹,只是伸手固定住凌溯的身体,一点一点亲着他的眼睛。
在庄迭被老宋领去会客室,而他就躺在沙发那些抱枕下面的时候,凌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不梦见你,不要睁眼。”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卷毛热腾腾地低声总结,“家里的钥匙要配两把……”
大概是因为还来不及像每次那样从容沉稳地整理好情绪,在某一瞬间,庄迭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战栗的疼痛、余悸和鲜血淋漓的伤痕。
“我还记得最后一件事。”
凌溯自己很有分寸,他知道这是小卷毛老师好不容易盯着好起来的伤口,在发力时严格地避开了牵扯左肩的肌肉群。
比如来得太迟的歉疚和疼痛,比如想要铭刻下来的什么强烈执念,比如一个只有两个人才能回的家,一场只有两个人才能一起做的梦。
他是怎么找了无数个地方,终于找到了小广告和指路牌,找到了那个出口……
这种近乎战栗的、不顾一切的拥抱和亲吻,一定包含有无数其他更复杂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