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负责人跑了十几圈才终于稍微找到了点感觉,停在他面前,原地小步踮着:“不这样很快又要忘了。”
凌溯原本不太想思考有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一阵头疼:“谢谢你。”
总负责人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群人已经迅速凑到了一起:“教官说谢谢你……”
“就是谢谢的意思!”凌溯拍案而起,“都给我把笔记本收起来,谁也不准翻了!”
终于等来了熟悉的训斥,众人长舒一口气,彻底放心下来,迅速收起了打开的笔记本。
凌溯已经没什么勇气去看小卷毛的神色,在一片灼灼的注视下,心情复杂地晃悠悠坐了回去。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能想到……短短三年时间,“茧”的高层在几番轮换之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一种让人隐隐生出些担忧的离谱局面。
“我是来给庄迭办手续的。你们可以给他挂名,但要保证绝对的自由,取消掉对他的后台监控和记忆上传。”
凌溯深吸口气,揉了揉额头:“我的队员……”
他下意识向不远处扫了一眼,发现没了人影,倏地坐直:“我的队员呢?”
“那边……在针尖上垒鸡蛋。”总负责人朝训练场示意,“就快追平我们的最高记录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注意了庄迭很长时间。
不只是在这个训练场上——虽然凌溯及时下手封了d2的口,在写报告时也特意模糊了庄迭的存在。但数据毕竟不会作假,高得离谱的贡献值和反常的升级速度还是没过多久就引起了“茧”的总部的兴趣。
而根据他们的调查,就在不久之前,庄迭还只是个失业后宅在家里、经常出入睡眠障碍科和各种诊所看病的普通年轻人。
“从有任务人员注册以来,所有的拓荒者、破茧者、临时和直属任务者的名单,我们这里都有记录,可以确定庄先生在之前从没从事过相关类型的工作。”
总负责人看着凌溯,他的神色严肃下来:“凌队,你的要求很合理,我们没有异议。”
在不刻意维持着意识中的认知、牢牢记住凌溯的身份时,那些明明深刻到极点的记忆就像是抓不住的细沙,迅速流淌进了潜意识的深处。
他们看着凌溯时,又像是面对着点头之交的下级小队负责人了。
总负责人眼底闪过些失落,认真看了一会儿变得陌生的教官,才又开口:“我们很欢迎庄先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但在此之前,可以问问庄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吗?”
s0尽了一切努力,依然没能把那个拓荒者及时拉回来。
糟糕到其实并不擅长应付任何一场别离。
总负责人动用权限关掉了监控,他耐心地劝凌溯:“就是一大堆久别重逢的拥抱。教官,只不过是稍微影响一点儿你的形象……”
这一次,他这个前任教官留下的心理阴影和条件反射却似乎不怎么好用。
总负责人认真地看着凌溯:“那场拓荒行动里——”
——“不可控的命运”。
任何一个小得不起眼的变动,一次临时起意,一个心血来潮的计划,一场不小心睡过头的梦,都可能会对通往未来的轨迹造成几乎不可见的一点偏移。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温和得像是闲聊,眼底却又透出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庄迭蹲在他身边:“队长?”
“小卷毛,咱们配合。”
总负责人愣了几秒钟,才从意识深处瞬间反射的跑圈本能里挣脱出来,用力晃了晃头强行回神:“放心。”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收回视线,扫过这一群人。
凌溯沉默了几秒,断然起身拔腿就跑。
在某一个瞬间,这些由于时间流速各不相同、已经阔别训练场多年的负责人们,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年轻教官。
凌溯扔开那辆独轮车,他扛着庄迭利落地翻身跳上训练器材,退后两步,把小卷毛轻轻在身边放稳。
“我们每个人都欠你不止一条命。”
那层冷淡到近乎透明的坚硬冰壳里,跳跃着他们从没见过的火苗。
这片训练场没做过什么改动,从这里看下去,和记忆里的差别并不大。
那个曾经救他们不知道多少次、却又总叫他们闻风丧胆哀鸿遍野的魔鬼教官抬起头,抱着怀里的搭档,晃悠着双腿坐在惯常的训练器械上,年轻的眉宇间第一次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