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l随州位于大卫北境之南,与西越接壤。

自随州前往燕京城,便是山高路远,一去万里水迢迢。

夏念芝抱住脑袋缩在马车车厢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的胸腔又泛起了一股难以喻的痛楚,加之这辆马车避开了官道,专挑小道儿赶路,此行颠簸,忍得甚是辛苦。

竹翠前个儿夜里找到栖身之所后,便下定决心带夏念芝一同进京,临出发前,她施了术法去侯府管事的账房那儿偷拿了几锭银子塞进夏念芝的手里,“小芝草,你知道银子怎么用吗?”

夏念芝呆呆地点头。

竹翠又说道,“那便好。我不可总化成人形,只能在念珠里跟你说话,旁人是听不到的。你先待到子时,侯府侍卫交接时从西苑后门溜出去,再去镇子上用这些银子雇辆马车。让车夫带我们上京城。”

“好。”

夏念芝又点点头,将念珠重新戴回了腕上,依旧呆滞地坐在床榻边。

“你不用收拾一下行李吗?我们此去京城没个十天半月可到不了。”

“啊……”夏念芝这才猛地站了起来,晃晃脑袋,“什……什么行李?”

竹翠叹了口气,“衣物细软啊。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带上……罢了罢了,想你也是个身无长物的……你把银子都收好,再加些衣物,这天虽已入春,晚间仍是冷的很,你身子孱弱,只穿单衣是不行的。唉,总感觉跟你这个呆子一起出远门要出事!”

竹翠的话,概在第二天就应验了。

赶车的车夫见夏念芝一副弱傻可欺的模样儿,便生了歹心,驾车在小路上行了一夜,在天亮后驶进了密林深处。

这密林位于城郊一幽谷之下,灌木接天,杂草丛生,还隐约生了层浓重的雾气,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凶兽魔物潜在里头候着,只待猎物上钩,便会将其撕咬入腹,吞噬殆尽。

车夫也不愿在此久留。他长得满脸横肉,凶煞得紧,将车停下后,就掀开车帘,一把抓住了夏念芝抱在怀里的包袱。

“小芝草!我们的钱都在里面,你可不能让他抢走呀!”

竹翠前几日术法施了过多,已无法幻化成人,眼瞅着那坏心的莽夫将钱都抢走了,心急如焚地冲夏念芝道。

“这……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夏念芝听了这话也急了,他死死拽住包袱不放,“还给我!”

“呸!”

车夫不屑地啐了一声,手下使劲,将包袱夺了过去,还顺道将夏念芝从车厢里拖了出来,推到了地上,“乖乖等死吧,傻子。”

说罢,便立刻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夏念芝费力地站了起来,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那车夫扔下他驾车走了,鼻尖泛了点红,“对……对不起……都怪我没用。”

竹翠瞧他这般可怜,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她平时聒噪得紧,现下却安慰他道,“别难过了小芝草。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别乱动。这林子里头怕是有野兽山怪的。待我晚间恢复了灵力再带你走出去。”

夏念芝乖巧地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块上,对着手腕上的念珠说道,“好。我不动。”

此时正值午间日头正盛的时候,但林间却拢了层阴霾,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天遮住了,光亮根本照不进来,有些可怖。

夏念芝形容枯瘦,双目也甚是无神,许是竹翠对他之前的经历生了好奇,又问起他来,“傻草,你对京城熟吗?你不是在皇宫当过医官,总该逛过燕京城儿吧?”

“没有。”夏念芝认真地想了想,“我没出过宫,一直在宫里,直到被冤枉下了诏狱。”

“这样嘛……”竹翠沉思了片刻,“我发现你虽然傻笨,但辞间条理清楚,又懂礼貌分寸,好生奇怪。傻草,你对之前的事儿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譬如……你究竟是为何需要冉侯爷助你飞天,又或者说……你知道为何冉侯爷是你的有缘人吗?”

竹翠这话,将夏念芝问懵住了。

这个问题,他倒是真的从没想过。

他只在每次重生前反复看过冉成渊的画像,确认冉成渊的身份,但引渡他的上神却从不会告诉他和冉成渊之间的因缘关系。

若说他二人之间有关系,为何他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但若真说没有关系,为何每一世,他的有缘人,都是冉成渊呢?

夏念芝越细思头就越疼,他摇摇头,虚虚地说道,“我不知道。”

想到冉成渊,夏念芝只觉得心口又堵得慌,平白生了些委屈,他闷声闷气地问竹翠,“冉成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他为什么……总会对我发脾气……”

“小芝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侯爷他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不过他其实也挺可怜……”竹翠欲又止,“算啦,你个傻草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