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烟鹂像是被烫到,几乎跳着从蒋兆怀里跳开。

蒋兆说:“等我一下。”

谢烟鹂说:“好。”

然后就看蒋兆大步上前,将田霈从地上扯了起来。

田霈刚刚行凶,凭的是一时之气,可他再怎么胡作非为,到底只是个高中生,伤人见血后,早就把凶器丢在了地上,看起来倒比受害人谢烟鹂还要失魂落魄。

他被蒋兆扯起来后,挣扎道:“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重重一拳。

蒋兆比田霈几乎高了一头,田霈被他扯着领子,两只脚勉强能够着地,挨了一拳,头向后猛地一仰,可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第二拳、第三拳已经落了下来。

蒋兆出拳干脆,没有多余动作,利落中透露着狠厉,一看就是练过。

第二拳的时候,田霈就失去了抵抗力,软软地挂在他的手里,像是一只风干的鸭子,被打得鼻血横流,惨叫着求饶。

而打人的蒋兆,却依旧是面无表情,这一瞬间,冷酷到了几乎无情的地步。

几人站的地方不算偏僻,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谢烟鹂眼尖,看到有人掏出手机,像是要报警。

她松开按着伤口的手,上前拉住蒋兆说:“不要打了……”

蒋兆回过头来,一颗血珠溅在他的眉骨,凝固如鲜红的石榴子。

夕阳最后一缕光落下,路灯自远方一盏盏亮了起来,头顶的灯光如瀑布般涌下,要他的脸立体如同雕塑般俊美而不近人情。

冰冷的大理石雕刻神祗,无爱无恨,不懂凡人喜悲。

心猛地漏跳一拍,谢烟鹂轻声对他说:“我的伤口很疼,陪我去医院好吗?”

他低下头看她,两片削薄的唇紧紧抿着,不知是灯光照耀还是错觉,谢烟鹂像是看到他的眼尾泛起红痕。

这一点薄红,映衬得他的眉目越发戾气横生,如同野兽般,肆意地要一切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有点可怕,又……有点可怜。

谢烟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可怜,来不及多思考,掐了自己一把,要自己的眼中泛起一点泪光,有些楚楚可怜地举起手臂,向着赤红眼睛的少年展示自己的伤口:“带我走吧。”

蒋兆的视线凝固在她长长的眼睫上,少女的面颊被橙色的路灯照出清晰柔软的弧度,她的肌肤光洁如雪,可一道长长的伤口蛮横地撕裂了这片雪白,像是十二月最后一朵玫瑰,凋谢在了寒冬。

她高高举起手臂,眼中跳动着星星一样的光芒,望着他,如同向着恶龙献祭自己的公主,羸弱天真中,又透着无法言说的执拗坚决——

她靠近他那一刻,哪怕知道自己会受伤。

也义无反顾,至死不渝。

良久,蒋兆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将满脸是血的田霈丢在地上。

动作间,一缕头发自他的额上垂下,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发中,将自来卷的头发向后一捋,刚刚一瞬间的冷酷淡去,又成了那个懒洋洋的蒋兆。

谢烟鹂总算松了口气:“走吧。”

可蒋兆说:“稍等。”

又等?

他是大爷,谢烟鹂只好等着,看到他走到瘫在地上的田霈身边,半蹲下去,一只手搭在田霈的喉咙上,另一只手从他怀里抽出什么。

等他回来,谢烟鹂好奇问:“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告别语。”他说着,拉过她的胳膊,“怎么还没止住血?”

他的指尖是凉的,可大概是因为刚刚的“运动”,掌心却炽热如一轮初升的明日。

热度一路向上,沿着血管,蔓延而来。谢烟鹂觉得自己脸有点热,小声说:“我血小板有点低。”

康蓉早就跑去拦了车,远远就喊:“快快快,咱们赶紧去医院!”

她声音大得要命,大家都回头看,谢烟鹂只好说:“来了。”

也就忘了继续追问蒋兆,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等他们走了以后,田霈的小弟们终于敢上来把他扶起来。

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他的脸就肿成了个猪头。

有个小弟说:“大哥,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另一个小弟骂他:“你是不是傻逼。大哥刚刚拿锅铲把谢烟鹂给划伤了,你不知道她爹是谁?还敢报警,真想蹲监狱啊!”

哪怕育才都是有钱人子弟,可二代们也分三六九等。

谢烟鹂她爹不但有钱,还交际甚广,市里什么活动,他都慷慨解囊,很能说得上话。这样一个人,又是女儿奴,真报了警,说不定谁倒霉。

小弟们心有戚戚,都闭了嘴。

有个小弟却又发现不对:“大哥,你怎么了?”

田霈被他们扶起来,可是死死咬着牙关,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他倒在地上,浑身疼得要散架了,那个打他的人又回来,轻描淡写地掐着他的喉咙。

“再有下次……”

掐在他喉咙上的那只手渐渐收紧,田霈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马上就要死了,可没有人发现他要死了,没有人来救他!

他只能在窒息里,听着那人冰冷地微笑着说。

“你的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空气猛地涌进喉咙,是那人松开了手,田霈满脸都是眼泪和鲜血,连滚带爬地向着和那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他又活了下来,可如果再有下次,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杀了他!

旁边的小弟还在聒噪,田霈打了个哆嗦,尖叫着说:“都闭嘴!闭嘴!送我回家!快!我要回家!”

妈妈,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