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去吧。”
缪晟对那两个护卫沉声吩咐。
缪奕并没有明说对燕迟瑾的惩罚会在何时结束。所以护卫们自是不敢擅离职守,两人为难地望向缪晟,齐齐道,“三殿下,请您莫要为难我们!”
“为难?”
缪晟不屑地冷嗤一声,下一刻,却做出了一个旁人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当着缪奕护卫的面,俯身横抱起燕迟瑾,冷冽说道,“这人,我就先带走了。你们不服,大可以去知会我皇兄一声,让他去我殿里讨人!”
语毕,缪晟竟就这样搂着燕迟瑾,扬长而去。
“你…你放我下来!”
燕迟瑾明显也被缪晟的举动吓着了,他伏在缪晟怀中,先是呆了一呆,随后便不安地扭动起身子,想要逃离。
缪晟讥笑,“怎么,放你下来再爬回去继续跪着?你以为你这样,我皇兄就会心疼你?”
燕迟瑾沉默了,纤长的羽睫随着缪晟行走的动作,一直在不住颤动,在眼下投了层细密的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茫然之色。
“很疼吧。”
可是这时,缪晟突然又说话了。
少年的声线很低,可这般凑在他耳侧轻语,却又如同是平地惊雷,堵在他的心口轰轰炸裂。
这是在…关心他么?
燕迟瑾不自在地别过眼,逞强道,“还好。”
缪晟显然是不肯信燕迟瑾的说辞,“你那般娇生惯养的,想必是从来没跪过这么久吧?”
燕迟瑾的唇微微翕动,他很想同缪晟说,不是的。他跪过。
前世跪过。
他曾经长身跪于黑牢中,求缪奕放过缪晟。
“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为何…你为何还是不愿意放过缪晟?”
燕迟瑾刚受过一**刑,已是气若游丝,柔弱的膝盖重重咯在冷硬的地面,已经整整三日三夜。
就因着缪奕来黑牢探望他时随口说过一句,若能跪到他满意,便就会饶缪晟一命。
可是,缪奕终究食言了。
彼时,缪奕冷酷的面容映在黑牢摇曳升腾的火光之中,狰如厉鬼,“因为朕恨他。”
缪奕轻而易举地扼住燕迟瑾脆弱的脖颈,一字一顿地道,“凭什么?缪晟凭什么从一出生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而朕却因着生母的卑贱被所有人踩在脚底!”
“就连你……朕的一条狗……”
缪奕眼神愈发凶狠,“都不愿意帮朕召他回来!罢了,朕自有办法去要了他的命,至于你么……”
“朕定会让你好好尝尝违逆朕的滋味儿!”
那日之后,燕迟瑾的腿骨和双手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也失去了一个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他不能动,不能起身,日日夜夜瘫在黑牢的角落,任人摆弄,灌些粗食,勉强吊着条命。
燕迟瑾忽而想,若是缪晟,知道了他前世的那副凄惨光景,又会作何感想。
缪晟怕是不信的。
也怕是不会再爱他。
缪晟爱的是风光霁月,才惊盛京的燕大公子。
而不是,一个在黑牢中苟延残喘,四肢无能的废人。
燕迟瑾将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
“在想什么?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瞧,大臣们都走了,没人知道我抱着你呢。”
缪晟看着怀里的人儿恍恍惚惚地半阖上眼,不满地用温热的指腹轻摩挲过燕迟瑾受伤的唇瓣,居然难得地放缓了声音,“怎的还在发呆,是不是在想,我会带你去哪儿?”
“随你。”
燕迟瑾索性放弃了挣扎,疲惫不堪地转了转脸,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闷声闷气地从喉中逸出一丝轻喃。
“随你带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