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位于大齐版图之北,城郊四面环山,地势开阔,广袤无垠。
暮色下,荒野与星河的相交处渐渐连为一体,一轮弯钩银月零零落落洒下满地清辉,远眺便能瞧见此起彼伏的巍峨群山。
是个好地方。
可惜,不适合逃亡。
前日兰园之乱,缪晟正是用燕迟瑾的那把虎牙短刀做武器,劫了其中一个刺客的马匹,又将燕迟瑾捆于马前,沿小道疾驰了整整一日一夜,才来到这处鲜无人烟的荒郊,将那两帮来历不明的刺客彻底给甩掉了。
只不过,这一同逃亡的燕迟瑾,好像并不怎么配合。
缪晟低头,朝冉冉而升的篝火中又丢了半截枯木,才将火折子盖上,揣回衣兜,眼皮也不抬地冲瑟缩躲在离自己几米开外远的男子道,“再不过来,不到夜半,你怕就会冻成个人僵,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燕迟瑾仍旧没有多大反应,双臂环膝,静静坐于一侧,半垂了目,不知在想什么,就连缪晟悄然逼近也未能有所察觉。
缪晟的身量比燕迟瑾本就要高上不少,又因着从小跟在姜重晖身边习武练功,常年待在漠北草原,同军士们一道吃肉猎鹰,所以这身子骨看上去要更为宽大结实。此番逼近,那随火光熠熠跳动的身影便完全罩住了半蜷成了个团儿,冷得瑟瑟直抖的燕迟瑾,衬得燕迟瑾是愈加的渺小无助。
缪晟端详了他片刻,终是没有耐性地“啧”了一声,随后扼住燕迟瑾的手臂,半拖半拽地迫他坐到篝火旁,“逃亡在外,自是比不得你国公府里头的暖炉软卧,少使点儿性子罢,真是个半点苦头都吃不得的娇娇公子哥儿。”
燕迟瑾的唇瓣微动了动,没有搭腔,蜷起的指尖深深刺进掌心,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痛楚。
缪晟并没有察觉出燕迟瑾的异色,只又添了把柴,将火烧得更旺了些许,冷峻的眉眼,笼在澄黄的光亮中,难得温缓了些许,目光如丝如织,倒映出跃动粲然的火星,牢牢地将燕迟瑾缠在当中,直教他呼吸紊乱,挣脱不能。
“你的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何伤着了?”
缪晟的那只手并未移开,反而绕过燕迟瑾单薄的肩背,缓缓向下,最后覆在了燕迟瑾的腿弯处,作势要撩开他的裤腿。
燕迟瑾也不挣扎,苍白的面色微带着一缕病容,反衬得那双脸愈显艳色。
他终于侧过脸,直视向缪晟,眼尾轻翘,纤密的长睫随着身子轻轻颤动,“三殿下这是想扒了在下的衣服,再审我一次吗?”
缪晟的动作陡然滞住。
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回望燕迟瑾,“没想到燕公子对被我看了身子这件事儿如此耿耿于怀啊。你又不是女人,难不成我看了你的身子,还要对你负责么?”
略带热意的手如毒蛇吐信,攀上他那白玉般滑腻精巧的锁骨逡巡了个遍儿,这才意犹未尽似的地停在他纤细的脖颈上,将人拉至身前。
陌生雄浑的气息包裹而来,黑暗中,少年喷洒出的热气紧贴于耳根,缠绕不去,带了几分调笑似的揶揄和讥讽,“不过嘛,燕公子确实生了副好皮囊,若真想嫁与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你总得让我先验验货,看值不值当。”
呵,前世也不知是谁在皇上宫外跪足了三天三夜,又以军功为挟,才求得成康帝下令强娶的自己。
燕迟瑾思及前世的缪晟,一瞬间觉得恍然若非,眼前环绕起无数的叠嶂迷雾,将他困囿于中,辩不清真假。
就譬如,从前的缪晟又怎会大胆到如此轻薄于他?
就譬如,现今的自己又怎会忍辱负重地去承受这般的的狎-弄。
燕迟瑾半阖了双目,双手攥得生疼,直至缪晟已经情难自控地扳过他的身子,本能似的地将滚-烫唇瓣贴上他那截微露在外的脖颈,燕迟瑾才冷不丁地突然开口,“把刀还给我。”
此刻,他被缪晟半搂在怀中,脸轻枕在缪晟的肩侧,衣襟半开地任凭缪晟轻薄,所以缪晟根本就看不见他眼底的空茫和一闪而过的痛楚。
但这句话还是让缪晟有所警觉。
他松开燕迟瑾,将那把染血的短刀丢还给燕迟瑾,不知是不是缪晟的错觉,拿回刀的燕迟瑾好像才瞬间恢复了点儿人气,只见他笼好自己的衣服,又以袖口细细擦干净刀锋上的血迹,才将短刀藏回袖间,长长松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
缪晟大抵是怕燕迟瑾有刀在手,若欺负得很了,难保这向来气傲的小公子会想不开伤害自己,遂也收敛起性子,还算规矩地坐至他一边,干巴巴地找借口,“刚刚我是同你开个玩笑,深秋夜冷,我方才见你身子很冰,所以才…给你暖暖。”
燕迟瑾虚虚地盯着火焰,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骨,被火光笼上了一层好看的暖色。
让缪晟甚至产生了股想再抱一抱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