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奕沉吟片刻,遂压低了声音责问一侧的余东忠,“你的手下当真苛待了燕淑妃?你为何都不俱实禀告本宫?”
“奴才万万不敢隐瞒殿下!奴才所做一切全都依照殿下吩咐,对燕淑妃娘娘那也是好生派人伺侯着呢!怎可能会让人抢了娘娘的玉镯?”
前世,姑母小产就是被缪奕伙同掌管内宫一应事物的内侍太监余东忠联合陷害。当时,缪奕为保全自己仁厚待人的名声,还特意求情成康帝要善待燕淑妃,这才笼络了燕家人心,博得燕家支持。
燕家虽已败落,但毕竟从大齐开国以来,就被祖皇帝亲封为定国公,在门阀世家中仍有旧望,缪奕有了燕家,无异于是在后来的夺嫡之争中多了把锋锐的利刃。
只是最后,这利刃,却刺向了燕家自己。
燕迟瑾也是重活了一世才能看得通透。
“求请二殿下做主!”
燕迟瑾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之前的外衫和氅衣业已被酒水浇得透湿,现下只胡乱套了件从家仆身上扒下来的粗布外褂,还笼了件宽大的玄黑色披风,愈显单薄。头上的湿发一缕缕的紧贴于额角,水珠沾了满面,模样狼狈而凄惨,倒真像是个在为姑母抱不平的可怜侄儿。
“去,唤燕淑妃宫里所有当值的宫人过来审问。”
缪奕终于发了话。
“二殿下,不可。”
燕迟瑾急急打断缪奕,“姑母自三年前受那丧子之痛后,精神状态就时好时坏,连寄回府的家信都常不知所云。下臣身为侄儿,自会万事以姑母为重,相信姑母。可殿下这般贸然训问,万一证实此事只是姑母的臆想,那姑母胡言自己被下人欺负的事儿定就会传扬出去。到时,只怕这宫里的人会更加妄议姑母是非啊!因此,下臣以为,在玉镯之事尚未定论之前,殿下还是莫要在宫中声张燕淑妃被奴才抢了玉镯才好。”
“那你觉得应当怎么做?”
燕迟瑾轻挑眉梢,将目光转向了余东忠,“下臣有一个办法,既可验明失玉一事的真假,又可保全姑母的名声。既然燕淑妃娘娘在信中说自己的玉镯是被那宫里的太监给强抢了,那殿下就以宫中财物丢失为由派人搜查宫里的所有太监,看究竟有没有人那里有这玉镯,不就真相大白了么?可巧今日余大人也在,余大人是后宫的掌事监司,查一查手下太监,应当不难。余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缪奕也紧紧盯住余东忠。
余东忠为在缪奕面前自证清白,立时躬身道,“二殿下,奴才身正不怕影斜。既然燕公子如此说了,奴才现在就派人去查!”
晚夜的苍穹之上,阴云越发厚重了些,燕迟瑾那跪凿在地面的双腿已麻痛得失了知觉。他微抬起撑在身侧的双臂,鼻尖却蓦然沾了点儿湿意,原竟是空中开始落起了雨丝。
绵密细雨中,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太监被侍卫押送着跪到众人面前,而押他来的侍卫手上正赫然拿着一枚上等的翡玉手镯。
“这…这正是我燕家的玉镯!”
燕迟瑾只瞥了一眼那玉镯,就先人一步,激动地冲老太监高呼道,“这玉镯乃是我家先祖国公爷的传家宝贝,是上好翡玉所制,你…你一个小小宫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玉镯?!”
这老太监,正是之前在朝安门刁难燕迟瑾的守门领事。
在大齐后宫,私受贿赂乃是重罪,这老太监平日借着守门的职权专收好处,又见余东忠和缪奕皆在冷肃看他,早就吓得支支吾吾,不敢承认,只睁了双鼠目,恨恨瞪向燕迟瑾。
但他的闪烁其词,反是更显得心里有鬼,坐实了燕迟瑾的话。
缪奕脸色难看,气急败坏地冲余东忠低吼,“玉镯是在你所管的奴才这里搜查到的,事已至此,你还怎么解释?!余东忠啊余东忠,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莫要妄动燕淑妃,你明面上对本宫俯首帖耳,暗地里却阳奉阴违,尽背着本宫做小动作,玉镯一事虽小,但本宫现在怀疑,你还有其他事在瞒着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