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持重的徐晃则抱拳道,语气更为审慎:“主公,观当前敌军态势,其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已至极限。末将以为,可先派遣数支精锐轻骑,不分昼夜,持续袭扰其后方粮道、水源及营地,进一步疲其军心,扰其部署,待其更加混乱疲惫之际,我再以主力正面压上,一鼓作气,可收全功。”
众将闻言,纷纷热血上涌,争相请战,帐内一时充满了高昂的战意和必胜的信念。
郭嘉轻轻摇动着手中那柄似乎永远不离身的羽扇,脸上带着智珠在握的笑容,开口道:“诸位将军求战心切,勇猛可嘉,真乃我军之福!不过嘛,打李傕、郭汜这群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乌合之众,也得讲究个策略,力求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他走到沙盘前,用羽扇指向代表李郭联军的位置,“嘉以为,李傕、郭汜如今勉强凑在一起,实乃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军正好可利用此点。可派一军,譬如徐公明所部,在正面大张旗鼓,列阵佯攻,吸引其主力注意力,营造决战假象。同时,”他羽扇猛地向两军结合部虚划一下,“再遣一支真正的精锐,譬如沈弥所辖的部分横江营,再配以精锐骑兵,抓住战机,直插其两军结合部!此处防备必然最为薄弱,且因其彼此猜忌,呼应不及,乃是最佳突破口!一旦从此处成功突入,撕开缺口,李傕、郭汜二人必疑神疑鬼,互相指责,甚至极有可能因恐惧和猜忌而再次爆发内讧!届时,敌军不战自溃矣!”
贾诩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并补充道:“奉孝此策,正合兵法要义,攻其薄弱,乱其心智。此外,老夫以为,在军事打击之间时,攻心之计亦不可废。可多派嗓门洪亮、熟悉关中口音的哨骑,逼近敌营散播消息,或于阵前大声喊话,声明我军只诛首恶李傕、郭汜二人,其余胁从士卒,无论官职高低,只要放下兵器,一概不予追究,投降者免死,愿归家者发放路费。西凉军卒多为生存所迫,或是被裹挟从贼,若知其有生路可寻,负隅顽抗之心必然大减,甚至可能阵前倒戈。”
刘湛综合了众将的请战激情与两位顶尖谋士的缜密筹划,心中已是豁然开朗,成竹在胸。他迅速做出了最终决策,下达了明确的作战指令:以徐晃率领最为精锐的重装步卒为主力,在正面宽阔地域列开阵势,擂鼓呐喊,施加强大的心理和军事压力;以沈弥统领其麾下最为悍勇、纪律最为严明的横江营兵士,配属部分机动力强的精锐骑兵,作为决定胜负的奇兵,密切关注战场态势,伺机猛攻敌军结合部,力求一举撕裂其防线;周仓所部则负责保护大军两翼安全,并警戒后方,防止任何意外发生;同时,立刻从各营挑选出数百名声音洪亮、胆大心细的士兵,由熟悉关中风土人情的军官带领,准备在总攻发起前后,于阵前反复高声喊话,进行劝降攻心。
计议已定,众将轰然应诺,脸上带着兴奋与肃杀交织的神情,纷纷躬身领命,大步流星地退出大帐,各自返回本部营地,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和准备。
刘湛信步走出略显闷热的中军大帐,一股带着凉意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夜幕早已彻底降临,笼罩了整个关中平原。今夜的天空,难得的晴朗,星汉灿烂,银河如练,无数星辰冰冷地闪烁着,洒下清辉,却丝毫照不尽这片古老土地上正在上演的苦难、杀戮与权谋。
远处,西凉联军那一片混乱的营地中,隐约传来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不安喧嚣与骚动,与自家大营这边那种引而不发、肃然有序、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寂静,形成了极其鲜明的、令人心悸的对比。
刘湛知道,决定关中最终归属,也将深刻影响未来天下格局的最后一战,即将在这黎明之后,轰轰烈烈地展开。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清凉空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西方——长安城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沉沉的夜色,看到了那座饱经战火摧残、承载了无数荣耀与悲怆的千年帝都,看到了在乱军之中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年轻皇帝刘协。一种宏大的、属于历史的沉重使命感,与个人那蓬勃燃烧、欲要匡扶天下、建立不世功业的雄心,此刻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胸中激荡澎湃,让他心潮难以平静。
“奉孝,文和,”他并未回头,轻声对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两位最重要的谋士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此战之后,扫清国贼,迎还陛下,这纷扰破碎的天下,或许……当能迎来一番新的气象了。”
郭嘉闻言,嘻嘻一笑,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自然!主公您擎着这面‘勤王保驾’最正的王旗,咱们这帮跟着您鞍前马后的老兄弟,怎么着,也得混个青史留名、光耀门楣的从龙之功嘛!到时候,文和先生说不定还能混个三公之位,我呢,要求不高,有个清闲富贵,美酒管够就成!”
贾诩则依旧是那副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古井无波表情,只是拢了拢被夜风吹动的衣袖,望着远处敌营的隐约火光,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明日之战,关键只在于两个字:快,与狠。雷霆一击,务必摧枯拉朽,不可给二贼任何喘息、重组乃至再次逃窜之机。迟则生变。”
夜色,在双方数十万大军的对峙中,显得愈发深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