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叫‘温家以后’?什么叫‘青溪镇的安危’?”
温镇山又气又急,抬手想敲她额头,却在半空停住,终究是落不下去,“女子在世,寻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安稳度日,才是正途!”
温长宁反倒笑了,眼底映着巷口漏进来的晨光,亮得惊人:“嫁人?爹真想我走那条路?”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且不说嫁过去是福是祸,多少妇人在夫家受磋磨,被婆母磋辱,被丈夫打骂,连回娘家哭诉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夫妻感情和睦,可终日困在一方宅院,一生荣辱全系在男人身上,他风光时你是正头夫人,他受难时你亦是罪妇。”
“连生死荣辱都由不得自己,这样的命运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她往前一步,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那目光清亮又执拗:“同样是赌,父亲为何不能让我用自己这双手,为自己豪赌一把?”
温镇山被她问得一怔,愣在原地。
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女儿,心里竟藏着这些念头。
他一直以为,让她像世间所有寻常女子那般,嫁个体面人家,相夫教子,便是最好的归宿,也是最“安稳”的命运。
可她的话像根针,刺破了那层“安稳”的表象。
女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闺阁时在父亲掌心,出嫁后在丈夫眼底,老了还要看儿子脸色。
以长宁这跳脱刚烈的性子,若真被圈在宅院里,怕不是要憋出病来,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他望着眼前这个身形与儿子一般无二,眼神却亮得灼人的女儿,喉间像堵了团棉絮,半晌才哑声问:“你……当真不后悔?”
温长宁用力点头,指尖拂过颈间的假喉结,语气轻快却郑重:
“老天爷既让我生得与哥哥一般模样,又给了我这副力气,许是早就替我安排好了路。”
温镇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已褪成通红的血丝。
他别过脸,声音粗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你便去。但记住,只此一次。替你哥顶过这遭,回来后……”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日后就算不想嫁人,爹也养你一辈子。”
巷口的风卷着晨雾涌进来,吹起温长宁额前的碎发,露出她眼里闪着的光。
她飞快地抱了抱父亲佝偻的背,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有些发颤:“爹,我定能护温家安稳,也能护这青溪百姓的一方太平!”
...
当夜。
县衙正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王县令背着手站在地图前,眉头拧成个川字。
张捕头坐在左侧的条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刀鞘,“咚、咚”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刘师爷捧着个茶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却挡不住眼底的凝重。
温镇山站在角落,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的月亮。
那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像块缺了角的玉。
“都说说吧。”王县令转过身,声音沙哑,“明日一早就得动身,既然选择动手,就必须成功剿匪,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张捕头猛地一拍大腿,“依我看,干脆直接攻上去!黑风寨就一个隘口,咱们趁夜摸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