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她堵在灵堂,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占着主院碍眼,说父亲留下的家产该由男丁继承。
她亲眼看着他们把父亲最爱的那几幅山水画卷抢得撕破了边角,看着母亲陪嫁的那对羊脂玉镯被三婶母揣进怀里,连她贴身伺候的丫鬟都被捆了,说要发卖到窑子里去。
寒冬腊月,她被他们推出朱漆大门,怀里只抱着一件母亲留下的旧棉袄。
若非父亲早年心细,在青溪镇偷偷给她置办几间铺面当作嫁妆,她这条孤女的命,又该何去何从?
“你以为武举的名册是随便填的?你以为我不知空儿不是练武的料?”
他猛地转过脸,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加深了几分,“那名册会在户部留存,上边的名姓陛下也会过目!将来他就算像他外祖那样经商,遇着宗亲夺产的事,凭着这册子上的名姓,就能上京告御状!”
“柳巷的人都笑我痴,可这大雍的规矩就是如此!”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胸膛剧烈起伏,“朝廷只知道加税,匪患闹到这份上,百姓死了多少,他们何曾真正放在心上?”
温镇山的声音里裹着股咬牙的狠劲,“先前是派过兵来,可就那点人,刚摸到黑风寨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败了之后呢?连句安抚的话都没有,更别提加派人手,这是彻底不管咱们青溪镇的死活了!”
“要是连咱们青溪镇的男儿都学空儿这样躲着,等山匪真冲下来,这土地迟早被他们踏平,到时候家家户户妻离子散,谁也逃不过!”
话音落,他愤然甩袖,脚步踉跄地撞开竹帘,背影消失在石榴树后。
云天娇腿一软跌回凳上,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淌。
“爹......”温长空猛地攥紧了拳,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去。我是青溪县的男儿,该护着乡亲。”
竹帘外的身影顿了顿,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砰!”
一声巨响,愣是把去意已绝的温镇山惊得回了头。
果然是这逆女!
温镇山眉头皱得能夹起苍蝇,沉声道:“你什么意思?有意见?”
“别以为你是闺女,我就不舍得动家法!”
云天娇也被惊得忘了哭,看这不着调的闺女很是不满,嗔道:“赶紧抄女戒十遍,整天闲得没事干添乱!”
温长空也惊得收了刚才的豪情,“画本子看傻了?”
“爹,娘,哥,”温长宁忽然开口,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直望着三人,“爹,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三道带着嗔怪的目光齐刷刷朝她望去。
“‘宗亲夺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娘都被欺负了!咱们还任由那群畜生逍遥?”温长宁梗着脖子,声音带着股护犊子的狠劲儿。
云天娇:???
有点感动...
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温长空:“画本子没收!”
温镇山懒得跟她掰扯,眉头拧成个疙瘩:“你这脑子不清醒,赶紧去抄百遍女戒醒醒神!”
“爹,我是认真的!”温长宁往前一步,声音带着执拗,“去云天府的盘缠为我备好。”
温镇山根本不接话,挥袖就走,这次脚步没半分停顿,背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石榴树后。
温长宁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倒也没追。
“我替哥哥剿匪,哥哥替我抄女戒。”
转过身挺了挺胸脯,望着母亲和哥哥继续朗声道:保护青溪镇的百姓,本就该能者居之。弱者安心做好后勤,不必做无畏的牺牲,前后呼应着,才能真正保得住青溪镇的安宁。”
“你又抽什么疯?!”
云天娇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个闺阁里的姑娘,顶你哥哥的名字也是欺君,可不能乱来啊!”
“欺君未必死,”温长宁反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但哥哥剿匪必死。”
温长空望着妹妹英气勃勃的侧脸,忽然笑了,漾起一抹了然,“妹妹......万事小心!”
温长宁冲他眨眨眼,“画本子在,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