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心想这恐怕和景辉的教育方法有关系。

因为我和景哲虽然在钱上从来不用担忧,但是景辉对我们都是散养,不过过多的管我们。哪怕遇到了什么困难,也都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宋秘书,您跟在我爸身边多少年了?”我转而问道。

宋元庆听后不免有些感概,略微浑浊的眼睛出现了一些湿润,他说:“今年正好二十年了。那时候你都六岁了吧,我见过你几次。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成为辉哥的左膀右臂,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

我笑笑,跟他说:“我爸能有您这样一位好朋友,好助手,是他的幸运。”

宋元庆一听这话,鼻子一酸,似乎是心中百感交集。

正当我们就着往事闲聊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即就说有人在喊:“快点儿!嫌疑犯心脏病发作了!叫医生快来!快来!”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人给掏出来了一下,顿时觉得一种铺天盖地的悲痛席卷全身。

赶紧找到这里的一位警察同志,我问他是谁心脏病发了?他不肯透露,让我在一旁老实等候。

可我这一颗悬着的心,如何等候?只能死拽着这个警察,跟他说我就是景辉的女儿,来接爸爸回家……

进入房间的时候,医生给景辉戴上了氧气罩,然后就一脸丧气的离开了。

宋元庆扶着我走上前去,我看到景辉的脸色是那种死黑的暗沉,许是命不久矣就是这样子的。

“噗通”一声,我跪在了他的床前,抓住了他的手。

“爸,你挺住!”我大声的鼓励着他,“我给景哲打电话了,他马上就来!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再也不用受苦了!爸……爸!”

我趴在他的病床上痛哭起来。

其实景哲根本就没有接我的电话,显示的是已经关机……我真的好怕,好怕若是景辉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最后一面恐怕……

正想着,我感觉一只宽大的手放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马上支起了脑袋看向景辉,就见他睁开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要说话。

爬了起来,我把身子探到他的跟前,说:“爸,你说!我听着!”

“拿掉……拿掉这个……”

我稍稍一愣,还是宋元庆最先反应过来,帮景辉拿掉了氧气罩。

景辉用力的吸了口气,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看向我,跟我说:“和景哲好好的……别嫌弃他,他是你的弟弟。”

我点头,跟他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景哲,他是我弟弟!不管韩萍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的弟弟!”

景辉胸口似卡了口气,让他呼吸不畅,可他还是冲我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又说:“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不管你将来知道了什么……记住,先是活着,一定要活着……”

我当时没太能理解这话的含义,只当是景辉不放心我,怕他的离去给我造成太大的打击,会使我想不开,所以才这么说的。

“爸,你别说话了。歇着,好好歇着!”我握紧了他的手,“景哲已经在来的路上,有什么话你要对我们姐弟说才是啊!”

景辉没有作声,转头看向了宋元庆。

但是这时的宋元庆已经老泪纵横,见景辉把目光投向了他,立刻用袖子抹去了眼泪,然后弯着腰说:“辉哥,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替您办到!”

景辉一笑,艰难的抬起手拍了拍宋元庆的肩膀,说:“老弟,都这么多年了……我谢谢你。”

宋元庆一个经历过多少风雨的男人,在此刻嚎啕大哭。

他说:“辉哥,我这辈子做的最值得一件事就是跟在您身边!是您教会了我做人,教会了我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您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大哥!”

景辉也哭了,一滴热泪顺着他的苍老的眼角流下来。

他再一次转头看向了我,急切的跟我说:“手表,把我的手表……给我……快给我!”

我赶紧问警察把景辉的东西要来,将他戴了几十年的手表递给了他。

景辉想打开表盘背面的盖子,可是他的双手颤抖不已,毫无力气,试了几次都是失败。

我擦擦眼泪,将手表拿了过去,说:“别急,我来帮你。”

在打开手表背后的盖子时,我完全愣住了。

仿佛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一份怎样深沉厚重的爱。

那表盘背面镶嵌的是我妈的照片。

“给我……快给我。”景辉对我说。

他接住手表以后,将表贴在了他的心口,喃喃道:“我的岚儿啊,我的岚儿……”

“爸!”我再一次跪在了他的面前,“爸!求你别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了妈妈!我求求你了……求你了!”

景辉伸手捧住了我的脸,笑着对我说:“昕宝……爸爸的昕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我抓住他的手,拼命的冲他摇头,喊着:“没有!是我对不起你!爸,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你不知道我多么渴望得到你的父爱啊……爸,你别走……”

景辉的眼中也满是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我。

我见状赶紧用衣袖帮他擦去眼泪,和他说:“爸,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不该和你吵架!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让我好好孝顺你!”

景辉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转过头看向了天花板,说:“岚儿在等我,她都已经等了我这么多年了。”

这一句话,真的是让我撕心裂肺。

我怨了那么多年,吵了那么多年,作对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在这一刻就像是那圣洁的男青年,呼唤着他纯洁的爱情。

“我死后……”景辉说,“把我葬在你妈的身边。不用合葬,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我只要守着她就可以。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爸!”我从地上窜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别闭眼!别睡!你不想看看景哲了吗?他多么崇拜你啊!你一直是他的榜样!”

景辉的眼皮颤抖了一下,用力睁开眼睛去看了一眼门口,可是那里只有紧闭的门。

接着,他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好好活下去!”

之后,他就再也没睁开眼睛了。

……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宋元庆拖着我往前走,他告诉我不可以倒下,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

我要去完成景辉的遗愿,把他葬在我妈的身边;我要照顾好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我还要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一条路,我该怎么走啊?

我看不见路,我也看不见方向,我周身全都是黑暗,无尽的黑暗,夺命的黑暗……

宋元庆将我安置在一旁,然后强打着精神去应付那些公事公办的警察,而我手里还握着景辉在临终前交给我的手表,这上面的我妈,风华绝代,正值最美年华。

她和景辉在那个时候相遇,然后陷入了爱河,最后生下了我。

昕宝……我是他们的心头之宝。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和景辉的误会太深,我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我妈,对她的印象只剩下了她败坏了景家的脸面。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景辉把我妈藏在心里,他藏的很好,保护的也很好,就和照片一样,一如初见,未曾改变。

手机嗡嗡作响,是邵晓珍打来的电话。

我面无表情,感觉心脏那里的疼痛像是堕入了无边无际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该如何告诉景哲呢?

接通邵晓珍的电话,我还没说一个字,就听邵晓珍嘶喊着:“学姐,景哲出事了……”

……

我做了一个很长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景宅。

这个在我前七年生命中占据着我全部生活的地方。

春天的时候,我喜欢在院子里乱跑,摘下一朵朵小黄花送给我妈;夏天,我会坐在秋千上,吃着我最爱的草莓味冰淇淋;秋天,我会抓着景辉的手,踩扁落下来的金黄树叶,听它们发出脆脆的声响;冬天,我会趴在我妈的腿上,看着眼前的壁炉,听我妈讲过去的故事……

我从未发现原来我的童年竟是那样的美好。

走到院子里的秋千旁,我坐在了上面,看着景宅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又发现原来这个被我恨过,甚至是不愿意回来的地方,它早就被印在了脑子里,十分清晰。

推开大门,我走进了客厅里。

餐厅那边传来嬉笑声,引得我走过去看看。

“妈,爸爸会喜欢吃吗?”

“会啊,因为这里面有昕宝的爱,爸爸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可是我觉得味道不好,和你给我买的蛋挞味道一点儿也不一样。”

“外面的东西味道再好,不及家的味道。”

“我回来了。”

“爸爸!”

“怎么感觉又重了?你可不要馋嘴总吃甜食,到时候穿不了公主裙,你会哭鼻子的。”

“那我就穿爸爸这样的西服!”

“你个鬼东西。”

一家三口聚集在了餐厅。

孩子拿起了蛋挞放入爸爸的口中,然后又再放入妈妈的空中,爸爸妈妈都告诉她这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那刺眼的苍白,是现实的残忍与无情。

刘玉珍立刻握住了我的手,哭着说:“小景,你可不能有事啊!景家……景家……”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日之间,我从一个有爸爸,有弟弟的人,变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

景哲去了约定的地点,但是那里忽然起了大火,许多人都难逃一劫,景哲也身在其中,葬身火海。

景辉尸骨未寒,景哲化为灰烬。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活下去……

“砰”一声,邵晓珍推门进来了。

她向我走来,一下子跪在了我的身边,哭着对我说:“姐姐,我只剩下你了!”

说完,她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童心亦晚 说:

别怀疑,这就是转折……

在景昕身上的不单单是她和沈容与的爱恨情仇,还有景家背负的事情。

后期,会把坑一一填上。

(我跑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