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受了委屈,哀家自当为你做主,但言无妨。”

宁晓芸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臣妇在侯府一切安好。侯爷……亦待臣妇甚好,多谢娘娘挂心。”

她将那一切委屈尽在不言中的哀色拿捏得极为到位,但凡瞧见眼角盈盈泪光,都知道有多言不由衷。

果然,太后一双凤眸凝在宁晓芸面庞上,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薛侯身边一直没个可心人,如今有你照顾,也算了却哀家一桩心事。”太后笑道,“即便他性子急躁些,你也要多体贴,夫妇和顺才好。”

宁晓芸应了,方才退下去,后背一层密密薄汗。

她早做了打算,得让太后相信薛灵祈讨厌她,却又不能做得太过,免得惹怒薛灵祈。

于太后而言,她只是个钉入薛灵祈眼中的钉子,若没用,不必等到薛灵祈动手,太后就会先除了她嫁祸给他。

幸而太后多疑,暂且蒙住了她,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算是圆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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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戌时,宫中各处已掌灯,太和殿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殿内金碧辉煌,四角挂着铜鎏金錾花八方宫灯,随着丝竹之音摇曳生辉。衣着华服的皇亲贵戚们低头交谈,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宁晓芸乖巧坐在薛灵祈身侧,轻抬眼皮,扫了眼席间。

正中是个身着刺绣金龙明黄衣裳的俊秀男子,约莫二十岁,是大齐当今圣上。他右侧坐着太后,其下乃是胞妹宜静公主。

席间亦有各种目光瞧过来,伴随着闲言碎语。从她进门开始,这打量便没断过,都是冲着薛灵祈来的。

宁晓芸不以为意,可仍然忍不住侧眸看了看薛灵祈。

却见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剥开一瓣橘子,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垂着眼帘,压根儿没看任何人。

“侯爷,您仔细手指,妾身来吧。”她犹豫片刻,剥了个橘子放进盘里,压低了声音道:“宫宴即将终了,侯爷且忍一忍。”

薛灵祈面无表情,淡淡瞥了她一眼。

饱满橘瓣放在晶莹光润的薄胎瓷盘里,色泽诱人,他手指微顿,最终还是捻起了一枚。

左侧席间,倏然传来轻柔的笑声。

“先前定远侯大婚,臣妇因病未能去成。今日瞧见侯爷与少夫人果真是一对璧人,甚是般配。”

说话的是位云锦华服的中年女子,正静看着他二人,眼角带笑。

宁晓芸心中一咯噔,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重头戏要开演了。

果然,太后笑道:“定远侯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哀家看他与新妇琴瑟和鸣,亦甚是欣慰。”

皇帝眉头轻拧,正要岔开话题,中年女子身侧的男人突然冷笑出声。

“哼,被人退亲的乡下丫头,也配进侯府?送我做外室我都不会多瞧一眼。要我说,太后娘娘是好心办了件糊涂事,没打听清楚,就把人送进侯府了。”

说话的是太后胞弟,冀南三省总督李尧。这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平素就与薛灵祈不对付,如今抓到机会,自然要趁机奚落一番。

故而,宁晓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猜到他夫妇一唱一和或许就是太后授意的。

见薛灵祈无动于衷,李尧说话愈发胆大。

“不过以薛侯气度,必定不会介怀流言蜚语。这美人如此赏心悦目,远胜勾栏的莺莺燕燕。”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宁晓芸一眼,嘲讽道:“再说美人冲喜,还把薛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薛侯理应谢恩啊!”

殿内登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薛灵祈,气氛紧绷似弓弦上的箭,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