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微眯,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坐在外面用膳的娇小人儿,想起来一件事。

礼部尚书的儿子原先有门亲事,转头却退了亲和夏太师女儿结亲了。那被退亲的姑娘为此寻死觅活,竟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所幸人救回来了,却也自此闭门不出了。

被退亲的,应当就是这宁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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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宫里又来了人。

流水般的赏赐,珍材奇宝珠玉绫罗,一箱箱抬进来,叫宁晓芸看直了眼。

领头太监见到宁晓芸,冲她笑了笑,“太后娘娘和圣上一直惦记着侯爷呢,这不,听闻侯爷醒了,赶紧让咱家来瞧瞧。”

宁晓芸谢了恩,忙吩咐小满给了他一锭银子。

太监大大方方地收了,眼睛滴溜一转,“少夫人如今在府中可还习惯?”

宁晓芸微愣,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探口风的。若是觉得薛灵祈不喜欢她,兴许能多留她些时日,好激怒薛灵祈。

可偏偏,这事还不能说得太直白。

宁晓芸咬了咬牙,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劳烦公公挂心,自然是极好的。”

看她眼底乌青一片,便知人一夜未眠,料想受了不少委屈。

太监眉梢都松弛了几分,看周侧并无旁人,这才凑近一步,低声道:“若少夫人受了委屈,太后娘娘必定会为你做主的。”

宁晓芸委屈着颔首,待人离开了立即收起脸色,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可不想卷入太后与侯府的这趟浑水,左右薛灵祈是要死的,太后是要败的,平安熬到薛灵祈去世才是明哲保身。

屋里,薛灵祈坐在隔间榻上,侧耳听了半晌,才支起额角闭上眼。

小憩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身上一沉。

他豁然睁眼,伸手箍住了一只纤细玉腕,抬眼就看到那双干净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另一手还捏着绒毯一角。

屋里的灯已灭了几盏,朦胧烛光下,她微微抿唇,泪光盈盈,映衬得眼眸越发澄澈。

这狗爪子力道格外大,疼得宁晓芸眼泪直打转。

“妾身只是怕侯爷着凉……”她委屈道。

薛灵祈冷冷看了她一眼,话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当真以为本侯不会杀你?”

那冰凉眼眸闪过一瞬杀意,让人忍不住颤栗。

宁晓芸手指收紧,捏紧了绒毯又慢慢舒展开来,这才开口。

“妾身进了侯府已是任凭处置,死不足惜,只是……若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想必侯爷也过得不舒坦。”

“您尚未痊愈,何必再添堵呢?再说侯府上下这么多人指望着您呢,您不至于为了赌气,置他们于不顾。”

总不能直说,太后缺个借口铲除侯府,正巴不得你杀了我啊大哥。

听闻薛灵祈生性谨慎,她信他能听懂。

果然,薛灵祈打量了她一眼,松开了手,不疾不徐下了榻。

他看到她轻揉着手,那皓白腕上留下一道青色印子。

宁晓芸忙将手背过去,“这小榻又硬又冷,侯爷还是去里间歇息吧。”

薛灵祈并未挪动脚步,他唇角轻抿,眸子深敛,看着她将锦被铺上小榻,又铺好了绒毯。

见他还不走,宁晓芸只得回头笑了笑。

“侯爷放心,妾身不去里间,睡这儿。”她声音细微。

薛灵祈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眉眼冷淡。

分明是嫁过来给他添堵的,却又装模作样地献殷勤,还在太后贴身太监那儿说他好话。

……蹊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