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哭得撕心裂肺,几欲岔气。

刘宇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陆征。

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做笔录的好时候,陆征站了起来,说:“现在他的身份确认了,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张秀:“警官,求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刽子手……”

从门廊里出去,云渺湖畔说:“这个女人在撒谎,她早就知道自己丈夫永远不会回来了。”

陆征也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想听听小姑娘的分析,他顿了步子问:“怎么看出来的?”

云渺垂眉:“她家阳台上晒着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女士款,家里没有男士拖鞋。

沙发上有烟头烫过的痕迹,说明她丈夫有在沙发上抽烟的习惯,可茶几上连一个烟灰缸都没有。

这些东西,之前应该都是有的,不过她爱干净,把它们都清理掉了。

不,应该说现在她家里所有关于她丈夫的东西,都被她丢掉了。

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清理得这么干净?

只有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死了。”

陆征莞尔:“分析得不错,还有别的吗?”

云渺:“她根本不喜欢陈红生,甚至当初结婚都是强迫的,时至今日也有很多追求者。”

刘宇惊了:“这也能看出来?”

云渺:“他家沙发后面的墙上有一块很大的白印,那里应该一直挂着什么东西,最近才被取了下来。

灰尘什么都可以打扫,这种印记是清理不掉的。看那个印记的大小,应该是一幅婚纱照。”

“为什么不是十字绣或者挂画?”刘宇问。

云渺吐口气:“她有轻度强迫证,如果是挂画拿下来,她一定会再放上去,那里放的一定是婚纱照,她想拿下来已经很久了,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东西挂上去。”

刘宇张了张嘴,有些瞠目结舌。

这简直就是女版的陆征。

云渺继续往下说:“再者,丈夫外出工作,十几天音讯全无,她竟然没有报警,也没有托人去找,这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她刚刚看照片的时候,根本没有细看,死者身上有衣服盖着,根本看不到那颗痣。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不相信,急于求证,她却一口咬定那就是她丈夫。

虽然是这样,但她的丈夫应该不是她杀的,至少……不是亲手杀的。”

刘宇皱眉:“为什么?”

云渺:“她特别喜欢干净,血会弄脏她的手。我猜想,凶手极有可能是她众多爱慕者里的一个。”

刘宇:“她还有众多爱慕者?”

云渺点头:“我们刚刚喝的茶叶就是其中一个爱慕者送的,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那是全球限量版的。”

刘宇:“那也推断不了众多吧?”

“一瓶限量版的香水可能抵得上一辆车的钱,你觉得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会是我们上次在烧烤店见的那个吗?那个人,他至少是个权贵,张秀和他私下见面的地方应该非常隐秘。”

陆征脸上的笑意明显:“柯老师,等队里公开招聘岗位的时候,记得来报个名,我走后门录你做正式刑警。”

云渺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陆征笑:“给你最高待遇。”

云渺:“那也不要。”

刘宇清咳一声道:“那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陆征侧眉看了眼云渺,问:“柯老师,你觉得呢?”

云渺:“派人盯着这里,再查下张秀的通话记录,她的爱慕者应该并不难查。”

陆征等她说完,朝刘宇点了下头:“就这么安排。”

“……”刘宇看看云渺,再看看陆征,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几百瓦的白炽灯,多余又费电。

工作部署了好了,云渺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已经三点了,陆队,你们刑警都不吃饭也不饿吗?”

陆征挑了下眉,看她:“想吃什么?”

云渺:“可以点餐?”

陆征把手抄进口袋:“当然。”

云渺看了看四周,这一片都是民居,就近指了边上的一家面馆。

三人进去,陆征上柜台点单,“三碗牛肉面,其中一碗不要辣椒,多醋。”

很快,刘宇发现那碗特别备注过的牛肉面是给云渺点的。

而且,那碗面端上来后,陆征很快将里面的牛肉全部夹走了,连那种最小肉片都没留下。

刘宇觉得陆征这样有点过分,就请人姑娘吃碗牛肉面还把牛肉挑走,这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呐。

刚想说话提醒下,却听见陆征说:“柯老师,你的不要牛肉的牛肉面。”

云渺:“谢谢。”

“……”这算是9sj狗粮吧?

刘宇三两下卷完了碗里的面,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

不大的面馆里,一时间只剩了云渺和陆征两个人,有些过分的安静。

云渺顿了下筷子,看向对面的陆征:“你刚刚故意支走刘宇做什么?”

陆征:“他太八卦,红蛇的事不想让他知道。”

云渺撇嘴:“可你这样一弄,他会更加八卦别的。”

“八卦别的什么?”陆征似笑非笑地看进她眼里,瞳仁漆黑如墨。

云渺耳根有些烧热,她轻咳一声,别开了脸。

老男人,坏的狠,明知故问。

陆征很快自如地转换了话题:“你早上说徐卫钟2004年的时候可能杀了人?”

云渺:“嗯,我也只是猜测,具体得看完p市警方当年的记录才知道,当时他们的判定结果为意外死亡。”

红蛇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上徐卫钟的,她太想知道了。

陆征看她愣神,指节在桌上扣过一瞬。

“快吃,吃完带你去找。如果只是意外死亡,没有刑事宣判,这些资料都会存在p市警局的档案室里。”

云渺:“p市警局的档案室,你也能进的去?这么大的权利吗?”

陆征看了下手表,笑:“现在开车过去,赶在他们下班前还能到。”

云渺低头,很快将碗里的面吃完,站了起来:“走吧。”

下午五点,p市的档案室里,老旧的日光灯电流不均,闪啊闪的,有点暗。

2004年的出警记录有很多,厚厚几本,这种资料,平常调用的机会很少,上面落满了灰。陆征抱过来,把那上面的灰掸了掸才拿给云渺。

记录里只有短短几行字――

“2004年6月9日,接群众报警,东房路390号一居民内,一家六口人全部身故,现已排除他杀,系煤气阀门老化泄漏所致。”

底下的报警人正是徐卫钟。

事故发生在6月9号,也就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云渺皱眉:“奇怪……前一年的差不多时候,正是这家人亲手断送了徐卫钟的前程。他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但是你看,这上面除了报警人那里有他的名字,竟然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记录,警方没有查吗?”

云渺说的不错,一下死亡那么多人,警方是不可能那么草率地下结论的,可那底下竟然没有详细的记录,甚至连正常的走访笔录都没有。

云渺抬眉看向他:“是红蛇吗?是它替徐卫钟将那些痕迹抹掉了吗?”

陆征眸色沉黑如墨。

如果是那样,红蛇就远比他想象的可怕的多了。

它们可能不仅仅在黑暗中,甚至在最光亮的地方。

陆征的视线往下,在案件负责人上停了下来――

黄玲玲、李严、董为均。

这三个警员,在十年前,一个死于火灾,一个死于交通事故,一个死于坠楼……

陆征迅速将那厚重记录本合上,放回原处,一把捉过云渺的手腕,将她带离了档案室。

云渺愣了一瞬:“不看了吗?”

陆征不愿多说:“嗯。”

云渺想问什么,看门口的档案员陈华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立刻止住了话头。

陆征是s省里最优秀的刑警,每当p市破不了的大案、要案都会请他来帮忙。

陈华:“陆队,这是又有大案子了啊?”

陆征:“还是上次失踪的案子,案子破了,有几个孩子还没送回去,来找找线索。”

陈华看了眼边上的云渺,问:“这位是?”

陆征替她答了:“小何,我们刑警队的,她负责送孩子们回家,跟我过来找找线索。”

陈华:“辛苦二位了。”出门之后,陆征依旧没有松开云渺,他牵着她,步子迈得飞快,云渺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到了车边,陆征一掀车门,将她摁进了副驾驶。

云渺问:“怎么了?”

陆征背光站着,眼睛像是夜里漆黑的潭水:“没什么,先跟我回去。”

夜晚已经降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飘起了小雨,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非常清晰。

高速上来往的车辆很少,他们的车就像在漆黑大海上漂浮着的船。

陆征的不安感染到了云渺。

“你刚刚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视线扫过前面漆黑的夜幕:“当年负责徐卫钟舅舅案的警察,全部死于非命。”

云渺:“你怀疑是红蛇组织做的对吗?”

陆征:“嗯,如果是那样,红蛇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我们公安系统里。”

云渺:“那他们真的占尽了优势。”

半晌,陆征又问:“怕吗?”

云渺摇了摇头:“不怕。这才是冰山一角,如果现在就害怕,还怎么和他们战斗。”

陆征:“好。”

车子刚到n市,刘宇的电话就来了。

手机蓝牙连着车载音响,声音顿时扩满了整个车厢――

“老大,我们查了张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和她常来往的有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用的是不记名的电话卡,其他三个都找到了。

其中一个叫陈鹏的,十几天前因为某种原因突然离开n市了,有重大作案嫌疑。”

陆征:“去他家看看。”

刘宇:“正准备要去,老大你和boss柯在哪儿?”

陆征:“还有五分钟到队里,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陆征看了眼边上的云渺,问:“这个案子可能和红蛇没有关系,想去看吗?”

云渺点头,她纯是好奇心在作祟。

十分钟后,车子拐进辅道,转入弯弯曲曲小路。

这一带是老城区仅剩的板块,靠河的单行道,路特别窄。基本一辆汽车过了,自行车就没法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