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李大宝见陆征拿枪,立马转身,撒腿就跑。

“别跑,警察!”

李大宝根本没听他在讲什么,脚下跑得飞快。

陆征纵身越过栏杆,抄近道追过去,一脚将他掀翻在地,从背后反剪了双手,冰凉的枪一下抵住到后脑勺:“别动!”

“警……警察同志,有话好好说,别开枪,别开枪,别开枪。”

陆征:“起来,双手抱头,蹲下!”

李大宝不敢含糊,照着他说的做了,腿跟筛糠似的。

何思妍他们在二十分钟后到了现场,技术部留在船上收集证据,李大宝被带摁进警车带走了。

车子还在水库边上,陆征和云渺原路返回,去取车。

刚刚那么一闹,云渺身上都是水,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脖子里,稍稍有些狼狈。

陆征侧头问:“冷吗?”

云渺答:“还好。”

陆征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了过来:“换我的。”

云渺看进他的眼底:“我刚刚说不冷……”

陆征动了下眉毛:“不冷也换下,免得着凉。”

“……”云渺接过来抱住。

陆征一直在看她,见云渺迟迟不动,拧了下眉,“渺渺,这回可不是警服,合情、合理、合法。”

云渺原本是想到车上再换,可陆征催得太讨厌了,她停下来,指尖往后一拨,将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拿了下来――

穿在里面的裙子是露肩款。

霎时间,纤细的肩颈线,露在天光里,白莹莹一片。

陆征一时竟没有移开视线――

云渺抬眉,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她看着他,语气有些冷淡,“陆队,看够了吗?”

陆征笑:“刚刚一直不换,是不好意思?”

云渺有点气:“是。”

陆征:“你不好意思,说一下,我可以转过身去。”

云渺:“可你刚刚明明看的眼珠都没动一下。”

陆征:“……”有那么明显?

云渺低头扣好了纽扣,绕过了他,快步走在了前面。

他的外套又宽又大,和云渺的裙子一点也不搭,倒是衬得她又小又瘦。

陆征把手抄进裤子口袋,跟上来:“渺渺,回去多吃点饭,太瘦了,穿我的衣服跟戏服似的。”

云渺怼他:“我又不要天天穿你衣服。”

陆征眉头松了片刻,“也是,小姑娘家就是要穿小姑娘的衣服才好看。”

陆征嘴上这么说,可脑海里一晃而过的画面却不是这样的,他的衬衫或者t恤给她穿的话,应该会更好看,那个长度会到她的腿……

思绪一下顿住了――

他扶了扶额,笑了。

云渺并没有注意到陆征脸上的表情变化,她已经到了保时捷前,解了门控锁。

很快,她钻进车内,点火,发动。

跑车徜徉而去,留给他一车尾灰。

陆征眉头动了动。

小姑娘这又拽又飒的模样,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保时捷和牧马人一前一后到达警局,不多久技术部的人也回来了。

云渺跟着陆征一起进了审讯室。

技术部在船里做了荧光测试,甲板上和舱内都有大量血液残留。

李大宝常用来打鱼的绳子和被害人脚踝上的绳子,确定为同一根,被害人指甲里的木屑颜色也和船舱地板的颜色一样。

血液的dna样本正在比对中,报告还没出来但就目前的种种证据来看,这条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审讯室里,潮湿而阴暗,泛着长年不见光的霉味,高亮的太阳灯刺的人眼睛发胀。

李大宝见陆征进来,又开始了嚎叫:“警官,冤枉啊!我真没杀人……”

刘宇嗓门扯得老大:“放屁!难不成还有人特意跑到你家船上去杀人?”

陆征示意刘宇先不要激动。

李大宝赶紧为自己辩解:“警官,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这船……半个月前被人偷偷开跑了,凶手肯定是那个偷我船的人。”

刘宇:“胡扯,船丢了,你怎么没来报警?”

李大宝苦着张脸:“他把船在停水库边上了,我看船也没坏就开回来了,所以就没报警。”

“你开回来时船上没有血?”陆征问。

李大宝:“没有啊,要有血我肯定早报案了啊。”

凶手杀人抛尸后,有意清洗过船舱,只是他清理得有些着急,手法很生疏,应该是初次作案。

陆征翻开手边的记录本,问:“最近一个月,你在哪?”

“我做了个小手术,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就在海平医院,后面我老婆和我一直住在清风苑没出门,这个礼拜才回水库这边来。结果回来就发现船不见了。那人把船停水库上好多天,你去问问附近钓鱼的人,基本都知道。”

陆征朝刘宇递了个眼色,他立刻出去给医院和孟伟打了电话。

李大宝没有撒谎。

他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

李大宝:“警官,现在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吧?”

陆征眼里的光依旧冷沉,问:“我当时喊你别跑,你为什么跑?”

李大宝对上陆征那双幽暗的眼睛:“我……我……我害怕啊。”

刘宇哂笑:“没做亏心事,怕警察?”

李大宝看了眼陆征:“我不是怕警察,是……是怕他。”

当时陆征看他的眼神太可怕了,他脑子一白,就只剩下跑了。

刘宇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陆征的阎王之名可真不是吹来的。

陆征起身,让人解了李大宝的手铐。

“你可以走了。记住,下次警察喊你别跑时,千万别跑。”

李大宝使劲点头,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腿还有点软。

何思妍给他递了一杯水。

“谢谢,”李大宝接过来喝了一口,恐惧的心情稍稍退却下去,好奇心立刻占据了上风:“警官,我想问问到底是谁死在我家船上了?”

何思妍:“一个男的,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

李大宝:“给我看看,没准我认识。”

这时陆征正巧也出来了,示意何思妍把照片拿给他看。

技术部的照片够高清,也够恶心,一点马赛克都没有,李大宝够头过来看完,吓得往后猛退一步,手里的水顿时晃出去大半,瓷砖上湿漉漉一片。

正常人看到这种画面都有点接受不了。

何思妍把照片重新放进文件袋里。

李大宝吞了吞嗓子,半晌哆哆嗦嗦地开口:“警官,这……这人……我认识,是陈红生,绝对错不了。”

何思妍看他:“你确定?”

“他这衣服我太熟悉了,我们以前总是一起喝酒,他家里虽然拆迁了,但是特别抠门,喝酒从来都是我付钱,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年了,从不买新衣服。”

何思妍问:“除了衣服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穿相同衣服的人太多了。

李大宝想了想说:“他手臂上有一道纹身,是个豹子头,那个花纹很特别,你们一看就知道了。”

何思妍闻言翻了翻其他的照片,想确认下,“咦,怎么……”

一直静默着的陆征,忽然开口:“凶手将他手臂上的那块皮肉割掉了。”

“什么?”割……割掉了?

李大宝闻言,脸色又白了一阵。

陆征看了他一眼:“陈红生家在哪里?带我们去。”

家中的门被敲响时,张秀正在给女儿刷鞋。

白色的雪纺衫卷着一截袖子,手臂上湿漉漉的,她脸蛋白净,四十出头,却并不显老,即便在家中,依旧打扮精致,身上有股香水味。

云渺一眼认出她来。

这是上次在烤肉店碰见的,桃色纷争里的那位女主人公。

云渺看了眼陆征,他也认出来了。

刘宇出示了证件:“警察,查案。可以进来吗?”

张秀扶着门,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警惕,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侧身让开一点:“请进。”

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瓷砖光可鉴人,刘宇进门,有点不知道往哪里站:“要换鞋吗?”

张秀掀了掀柜子门,又合上:“进来吧,不用那么麻烦。”

虽然只有一瞬,云渺还是注意到她家的鞋柜里很空,而且里面根本没有可以换的男士鞋子。

三人进门后,张秀拿玻璃杯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茶,翠绿的茶尖一根根地立在澄澈透明的杯子里,清爽干净。

她端茶的时候非常仔细,小心翼翼地拿着杯子底下,尽量没在杯子上留下手印。

云渺看着那些茶尖出神。

这是雨前的茶尖,而且是今年的新茶,这种茶的价格不低,都是按两来卖,张秀给他们泡茶时,放了很多,一点也不见心疼。

陆征则用最短的时间打量了这间屋子――

三室一厅的房子,两居室朝南,南北通透,房子户型很好,干净是干净,只是有点说不出来的空。

刘宇不想耽误时间,舔了舔唇,直接开门见山:“你丈夫呢?”

张秀:“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刘宇有点惊奇:“你丈夫半个月没回家,你都没打电话问问他在哪吗?”

“打过的,他生我的气给挂了,后来再打就一直关机。我们之前吵过一架,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

陆征算了下时间问:“吵架是烤肉店那次吗?”

张秀点头:“我家女儿网贷被人骗了很多钱,家里拆迁的钱都亏进去了,那天你们遇到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想跟他借点钱,谁知我家老陈误会了。”

陆征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过来,张秀看完,捂着嘴,眼圈一下红了。

“我们在关王庙水库发现一具无名尸,怀疑这是你的丈夫陈红生,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你可以找些你丈夫的常用物品,我们带回去做化验对比。”

张秀泣不成声:“不用了……这……这就是他,他左边第二根肋骨下有一颗痣,左手小手指以前被狗咬掉了,没有指甲盖……”

刘宇在照片里仔细一看,还真是一点不差。

陆征目光幽暗:“节哀。”

张秀哽咽转了痛哭:“我说他怎么出门那么久不联系我,生这么久的气,原来是被人害了,我可怜的老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