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来的,那个鸳鸯呢?”
金鸳鸯笑道:“那个鸳鸯年纪到了,人家又长的好,她家里老子娘来求想外聘了做正头娘子,老太太\恩典就放了出去,就把我提上来了。”
正好王熙凤在让平儿打点送人的东西,顺手就给了她一份,笑道:“是你就好,那个鸳鸯镇日高高在上把自己看的跟正经主子一样,我早腻歪了她,这话我就只跟你说,出了这门我可不认,赖总管那一家子都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我一个小小的孙媳妇可得罪不起。”
“看二奶奶说的,我金鸳鸯是那等说嘴嚼舌的人吗。”
“知道你不是才和你说呢,行了,你们去吧。”王熙凤笑道。
林黛玉告辞,随了金鸳鸯回了荣庆堂,此时贾宝玉已被袭人哄去了王夫人那里和探春玩,两下里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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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玉容阁,原本打算从扬州回来就开张的,贾琏改了主意,把鼓楼大街的旺铺卖了,在和荣宁街隔了三条街道的槐花街买了一座五进的宅子,既然决定走高端化妆品路线,在闹市开铺子就降了格调了,因此就把铺子改成了玉容美颜别墅,集售卖护肤于一体。
临近年关,王熙凤出主意把玉容美颜别墅的王牌产品玉容美颜膏夹在年礼里头送给亲戚们,好借此让人都知道咱们这里有美容颜的好东西。
贾琏见状又做主既然要送礼没得那样小气,玉容美颜系列包括水乳霜给每家当家夫人都送上一套,另再加上一套十二生肖儿童面霜。
王熙凤一听心疼的了不得,无他,且不说材料他们用的都是最好的,那玉容美颜系列的青釉瓶和儿童面霜的白釉瓶,每一个瓶子都值一两呢。
荣宁两府亲戚又多,这一送就得送出去不下三十套,他们的存货总共也才两百,那可都是在白送钱。
到底王熙凤也是知道这样做的好处的,因此一咬牙就送了。
现如今,只等第一批有慧眼的夫人们找来了。
那写在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的“荣禧堂”三个字犹然冒着星星点点的余荫金光,下头的小字和宝印如“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万几宸翰之宝”等呈现出一种风一吹就会消失殆尽的灰色。
这预示着当“荣禧堂”三个字上初代荣国公所赋予的庇护金光彻底消散之后,荣国府将不复存在,荣国公的不肖子孙们将会风流云散。
打帘子的赵姨娘见贾琏只站在那里却迟迟不进屋就笑着卖弄道:“二爷快进来吧,日头底下仔细晒坏了,二太太在屋里念佛呢。”
贾琏看一眼娇美活泼的赵姨娘,抬脚就进了屋。
堂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副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王夫人此时正坐在兽腿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佛珠,炕几上摆着一本打开的佛经。地下是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贾琏随意挑了一个坐下。
“凤丫头怎么没来?”
贾琏笑道:“累着了在屋里睡觉呢。”
此话一出王夫人就皱了皱眉,眼中厌恶之色就翻涌了上来。
贾琏忽然想到了一句评价王夫人的话“天真烂漫,喜怒出于心臆”,所以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白日宣淫的厌恶,所以她偏喜欢袭人的形容朴素温柔和顺,宝钗的藏愚守拙素衣荆钗,不喜晴雯的风流灵巧张狂轻浮,黛玉的仙姿玉貌锦心绣口。
这样一个人,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评价,纵观《红楼梦》全书,晴雯和黛玉的死也不能归咎于她一人身上,所以从她面相上看她一生都没有大磨难,晚年还有后福。
“你出去吧,明儿让凤丫头过来一趟。”王夫人垂下眼皮侧了侧身子继续捻佛珠翻经页。
“二太太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明儿我要带着她去清虚观还愿,还要在那里住些日子亲手抄些《阴鸷文》散给人,归期不定。”
王夫人一皱眉牵动起了眼角数条细纹,“你自己去也就罢了,让凤丫头留在家里我有用得上她的地方。我找你们过来就为了说管家的事情。之前你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凤丫头一心守着你我也不说什么,现如今你大好了,也该让凤丫头重新拾起来了。”
让她继续跟在你屁股后头充当管家娘子吗,到了大厦将倾时你一句凤丫头到底是那边的人就把她打发了。
《红楼梦》中都说王熙凤是聪明人,可在他看来王熙凤就是个出头椽子傻大胆。
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真正的蠢。
《红楼梦》里真正聪明的人全都隐而不出心中有数,大家伙似乎商量好了,冷眼看着王熙凤拼了命的维持荣国府这艘破船表面的风光。
“二太太不知内情,我也不敢瞒着您,也不怕您笑话我没出息,打从我醒转回来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她,二太太若强留她我也没有办法,没得和长辈争呛,只我这才挣回来的半条命怕就要没了。”贾琏故作伤心的拿袖子抹眼睛。
“罢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没得恶心我。”王夫人眼睛不离佛经,赶苍蝇一般一挥缠着蜜蜡珠串的手。
“侄儿告退。”贾琏恭敬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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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太阳热辣辣的晒着人,把躲在门旁竹林里的看门婆子晒的酣声如雷。
安儿轻轻推开后门一出溜跑了进去,直奔通往贾琏院的夹道子。
她也不敢现于人前就偷偷躲着,直到看见贾琏从外面回来她猛的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贾琏的腿,“二爷你不能不要我!”
贾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她就笑了起来,“我正要找你呢,起来,跟我进来吧。”
安儿见状,只当是贾琏夫纲振奋要收她做小顿时眉开眼笑,心想也不枉她没脸没皮作的这一场,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恨那个母老虎拦在前头,早晚治死她我做大!
彼时王熙凤已经梳洗停当,心里欢喜就抱着大姐儿逗弄,母女两个呜呜啊啊的对话很是亲香。
待看见贾琏领着安儿进来王熙凤顿时就竖起了眉眼,但她不知道贾琏是什么打算,于是转瞬间就笑了起来。
平儿最是了解王熙凤见她这样忙把大姐儿接了过去,并担心的扯扯她的袖子。
王熙凤拍开平儿的手,站起来,笑容满靥的道:“恭喜二爷喜得佳人,我这就让人收拾西厢房去如何?”
贾琏笑道:“你该打,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不成。我把她带进来就是没想瞒着你。我和她的事情虽说是你情我愿两厢勾连,如今我及时抽身到底对她不住,二奶奶开恩还了她身契放她出去吧。”
王熙凤“啊”了一声呆住了。
贾琏从平儿手里接过大姐儿抱在怀里,一边笑着逗弄一边道:“平儿你去找她的身契,你们奶奶的东西你总是知道在哪里的。”
平儿心里狠替王熙凤高兴,答应一声就进了里间。
安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白纸,膝行爬到贾琏脚边哭道:“二爷你不能这样没良心,我不出去,死也不出去!”
王熙凤定定神,心里欢喜无限,对跪在地上哀求的安儿反而宽容了几分,“咱们主仆一场,这样吧,我再送你二十两嫁妆银子,你就别再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了,最后一点脸皮也不要了不成?”
安儿嚎哭道:“我还剩什么脸皮,所幸我也不活了。”
话落爬起来就往墙上撞。
就在这时平儿拿了卖身契出来急忙一把抱住,劝道:“安儿,好死不如赖活着。我都听见了二奶奶要送你二十两嫁妆银子呢,有了这银子你出去后有的是人聘你为正头娘子,你自己当家做主好日子在后头呢,做什么寻死。”
王熙凤站在贾琏身旁冷笑道:“一般的人咱们安大小姐看不上眼呢。”
贾琏叹息道:“我从不觉得人往高处走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今我没那个心了,做不成你攀爬的梯子,你何苦纠缠不放呢。”
王熙凤气不过瞪了贾琏一眼,“都是你招惹的好人!”
贾琏笑道:“到底也有我一半的错,二奶奶你给她寻条生路吧。”
话落抱着大姐儿就进了里间。
“二爷,二爷别不管我。”安儿瘫在地上哭嚎不止。
王熙凤反而笑道:“你接着哭,我看你能不能哭的他回心转意。”
平儿、安儿、丰儿和嫁给了来旺的宁儿都是从小服侍王熙凤长大的丫头,她们之间的情分不同一般,否则依王熙凤的性子就不是只把安儿撵出去了事了。
这会儿平儿见安儿哭的可怜就道:“你这个作死的蹄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今二爷眼见是不要你了,你还不跪求大小姐给你一条生路还等什么呢。”
平儿喊出大小姐来就是想勾出王熙凤和她们之间的情分来,王熙凤自是知道,于是冷笑道:“平儿我看你是白替她操一回心了,眼见着她根本不领你的情。平日里我最恨那些自己不尊重往下流走的贱蹄子,在家时我也每常说给你们听,谁承望我自己的丫头倒打我的脸!”
安儿心一横就嚷起来,道:“你生来是主子小姐,你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卑贱人的苦楚,好不好的拉出去配小厮,若是再犯个不大不小的错就撵出去任凭去死,我偏就不甘心。二爷那样的人物,哪个见了不爱,你问问平儿丰儿她们心里有没有二爷,我不信只我一个人有这个心!她们不过是扭捏作态没机会伸手罢了!”
平儿把心一冷撒开了手,指天发誓道:“我要有那个心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王熙凤冷眼看着安儿,“平儿你何苦跟她置气,她自己下贱就打量人都和她一样呢。二爷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二爷既要给你一条生路那就按二爷说的办。平儿你去外头叫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