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皇陵诛魔警幻事败

林如海叹息道:“实不瞒你,这是个肥差却也是烫手的山芋,而我却不得不镇在这个位置上。”

“从姑父的面相上看,姑父终究是要死在这个位置上的,姑父若死,黛玉表妹的命便无可改之了。”

林如海苦笑连连,“若非贤侄看出了端倪,如我现在的身体还能熬几时呢,死在任上早已是有预兆的了。”

话落林如海站起朝贾琏深深作揖,“求贤侄教我。”

贾琏端坐着,实受了林如海的礼,“那要看姑父是忠君还是爱女了。”

“爱妻幼子已被我拖累致死,如何还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也不得好下场呢,我想爱女上君不允又当如何?”

林如海曾有一子夭折,贾琏掀出了五鬼阴煞阵便也告诉了林如海幼子夭折的真相。

贾琏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解。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如此重要,姑父一人镇在此处如何能行,当早有替代之人或监守之人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望着贾琏林如海慨叹,拱手道:“我有句话说错了,贤侄体察人心之术非是小成而是已臻化境。贤侄所言不差,上君驭下之术在于平衡,岂能让我一家独大,监守之人早已有之。”

贾琏笑道:“如此,姑父可托病去职了,以姑父如今骨瘦如柴的模样,上君再是无情也不能挽留了。”

林如海再次作揖拜谢。

不知何时虫鸣鸟叫都消失了,月下西楼,夜已深了,二人别后各去歇息,翌日清晨林福安排妥当,贾琏林如海一行人乘船去了姑苏。

林如海祖籍姑苏,祖坟也在此地,贾敏便被埋在了这里,有林氏族人聚族而居在此打理。

坟茔墓碑是崭新的,林如海牵着黛玉的小手绕圈添土,父女二人,一个眼眶通红一个滚泪如珠。

贾琏牵头,带着王熙凤芃姐儿给贾敏上香,跪地磕头,礼毕,白幡因风而动,贾琏抬头就看到贾敏坐在坟头上,眼睛恋恋不舍的望着林如海父女,泪流满面。

“头七已过,姑妈因何还在此处?”

听着贾琏开口喊姑妈王熙凤打了个寒颤,两手攥住贾琏的胳膊道:“你在喊谁?”

林如海也忙问,眼含期盼,“贤侄在和谁说话,是不是、是不是敏儿还没走?”

“母亲在哪里?”林黛玉一边哭一边转着眼睛四处寻找。

“你能看见我?”贾敏从坟头飘下来扑向贾琏却猛的从贾琏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姑妈可是还有遗愿未了?”贾琏抬手一把攥住了贾敏的胳膊请她站在了墓碑前。

转脸又对林如海道:“姑父,姑妈在这里呢。”

“我看不见,我怎么看不见呢。”林如海急的了不得。

“表哥我、我也看不见。”林黛玉哭的一噎一噎的,语调极为稚弱。

贾琏想了想道:“现下没有牛眼泪更无黑狗血,不能给你们开天眼,不过我有入梦之法,姑父……”

贾琏话没说完林如海便急忙道:“入、入梦。”

贾琏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一手牵住贾敏一手牵住了林如海,林黛玉急的直哭,小小的人儿一把抱住了贾琏的大腿。

贾琏一笑,由着她去了。

“闭上眼。”

林如海和林黛玉急忙听话的做了,少顷,父女二人站着睡着了,而贾敏消失在了贾琏眼前。

贾琏松开手,从王熙凤怀里抱走芃姐儿,笑道:“咱们不要打扰姑父姑妈叙话,我瞧那边有开的鲜艳的杜鹃花,摘些给你插发可美?”

王熙凤原本心中还有点怕,被贾琏一说又想笑了,“那红辣辣的一大朵,戴着做什么,我又不是新嫁娘了。”

贾琏笑道:“你人比花娇,戴什么都好看,不是新嫁娘也戴得。”

“你就会哄我!”

虽是啐了一口,王熙凤心上却是喜滋滋的,便把那怕的心去了,不禁想道:那是嫡亲的姑妈,怕她做什么呢,她虽做了鬼又不会害我,况且我身边这位可是有驱鬼之术的,怕她作甚!

如此想着,王熙凤便像没出嫁时一般摘了一大捧花把玩,一会儿往头上戴一会儿又说要研成浆汁做胭脂抹指甲。

玩了一会儿子忽听天上传来天籁之音,贾琏回头就见天际出现了一座牌坊,上面隐约有字,贾琏定睛细看认出是“太虚幻境”四个字,猛然想起《红楼梦》中是真的有仙子的,便想着一探究竟,奈何自己不会飞,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多个飞天仙女把贾敏接了去,仙乐散去,幻境消失。

这一次有被封为文定伯的父亲陪同,林黛玉是从正门进的,还有荣国府两位当家老爷两位当家夫人亲迎,规格是荣国府最高的了,她也没有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被人耻笑了去,这一次她真正是荣国府的贵客了。

“还是家里好。”王熙凤由丰儿服侍着拆了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立即舒服的喟叹道。

贾琏早换上了一身家常衣服,枕在宣软香甜的一摞被子上,翘着二郎腿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熙凤对着映在铜镜里的贾琏笑啐了一口,“你才睡的狗窝呢,那是我娘家陪送的千工拔步床,舒服着呢。”

“别弄那么繁复,松松的给我拢上就行了,在外头这些日子天天梳着高髻带着金翅凤抓的我头皮疼。”王熙凤抱怨。

“是。”丰儿应声,三两下拢上了,又在王熙凤鬓角簪了一朵红绢花。

“哎呦呦瞧这俗气的,我狠看不上。”王熙凤在自己的钗匣里扒拉了两下,又去簪匣里扒拉了两下,最后叹气道:“没有一样合心的。就这个吧。”

最后她挑出一朵黄玫瑰绢花递给丰儿。

贾琏笑望着她道:“你们女人啊,一柜子的衣服还抱怨没衣服穿,一箱子一箱子的钗啊环的还抱怨没有合心意的,真真难伺候。”

王熙凤笑嗔,“真真冤枉死了,你快过来瞅瞅我可有一箱子一箱子的钗啊环的,拢共那么一点够干什么的。”

“咱们在姑苏逛街时你买的那些又不得用了?”

“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亏了你了。”王熙凤起身欢欢喜喜的去问平儿要东西,东西都是她收拾的。

这会儿子平儿正在外头廊上指挥仆妇把藤箱子往屋里抬呢,里头有布匹、有玉器还有一箱子专门放置了王熙凤买的头面香囊扇坠等别致时兴的小物件,除了她自己特别喜欢的都是用来送人的。

“好丫头,你站在这里多大会儿子了,冷不冷,你让她们抬去,何苦自己站在这里挨冻。”

平儿搓搓手回身笑道:“她们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奶奶别出来外头刮风下霰冷得狠。”

正这时候院门被敲响,守门的婆子把门一开,就见丫头仆妇打着青花油纸伞簇拥着一个穿白兔毛斗篷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王熙凤定睛一看就笑着迎了出来,“妹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怎么不在荣庆堂陪老太太说话?”

黛玉笑着握住王熙凤的手,用自己温热的小手一阵摩挲王熙凤微凉的大手,“嫂子早知我要过来特来相迎的不成,怎么穿的这样少,快进屋仔细动坏了身子。”

“哪儿呢,我出来寻平儿找东西的。”

说着话姑嫂二人相携亲亲热热的进了屋。

早在扬州那会儿姑嫂二人便处出了感情了,虽说一个精明务实,却在贾琏的熏陶下弄些胭脂面霜的陶冶了情操,一个出尘仙逸却也从小充作男儿养,经济学问账本管家尽都知道一点,虽不算情投意合却也相得益彰,又都想交好对方就没有不好的。

里间贾琏听见动静早出来了,正坐在玫瑰椅上让人沏茶呢。

分主宾安坐之后,王熙凤把自己的花蝶紫铜南瓜手炉放在黛玉手心里就问黛玉的奶娘道:“王嬷嬷,你们这时候过来可是荣庆堂有什么怠慢的?论理是不该的。”

王嬷嬷就道:“到底是二奶奶,您一猜就猜着了,是府上的宝二爷不知怎么就摔了自己那块胎里带来的玉,可把我们姑娘吓坏了,只好到二奶奶这里躲躲。”

黛玉笑道:“嫂子别听我奶嬷嬷胡说,原先的确吓着了,心里一酸就想哭来着,可我转念忽然想到琏表哥说的,宝玉是外祖母的小太阳,就是整个荣国府的小太阳,他时时刻刻都是被关心着的,若一时无人理他他就要做出什么来博众人的关注,最是小孩心性,我又细细一想自己说给他的话并无不妥之处,既然不是因我之故摔的玉我难过什么,却也不好在荣庆堂杵着了,便告诉了外祖母过来嫂子这边坐坐。”

王熙凤听罢大笑,拉着黛玉的手道:“就该这样,不必理会,我们这位宝兄弟素日就是这样的,一时好了一时恼了的,狠不与旁人相干,他那块玉结实着呢,不知被他摔了多少回了。”

听了王熙凤这样说黛玉才真正舒了心,笑看着贾琏道:“琏表哥,我算是知道了,那故事果真是你拿来编排他的,只不知那寄人篱下的姑家表妹可是编排我吗?”

旁的人听的云里雾里,王熙凤、平儿却是听懂了,纷纷笑起来。

贾琏朝林黛玉眨眼睛,“哪有哪有,表妹多心了。”

平儿笑道:“那故事我回味了好几天,里头把好多人都编排进去了呢。”

“你看你们这些女人就爱多想,若问我,我绝对不认的。”贾琏起身,背手在后晃悠悠往里间去了。

林黛玉失笑,想着故事里那寄人篱下的表妹若果真是自己,琏表哥出手改了父亲的命运,也是改了自己的命运,心中几多感激道不尽,唯图以后能报答一二。

上了茶水点心,王熙凤还送了黛玉自家玉容阁出产的一套适合小女孩用的化妆品,又说笑了几句荣庆堂那边就派了鸳鸯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