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从前?从他抱着红羽绒服去接的那刻开始,杨兴已经放下了纪雨石的从前。他只要这个人的以后。

“躺下,师兄你身上的伤。”

“不用了吧……”纪雨石不好意思,这是要被扒光的节奏啊。

“躺、下。”一个很气人的石头替自己弟弟挨了一身的打,杨兴怕是再也傲不起来了。更何况就因为自己太好面子,叫纪雨石今晚生生疼晕过去。

“那你轻点儿啊,碰疼了我可咬你。”和下边的疼比起来身上就是抓痒痒的程度。纪雨石驯服地躺好,像学生做身体检查,自己乖乖撩起恤,终于把肚皮晾了出来。

说嘴打嘴,疼得他立马打了个冷战。

左肋的青紫大概有半掌大吧,杨兴不敢想它原本的大。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条条状状,这块盖着那块。车里还没这样触目惊心,白天确实很像被人虐待过。

“鱼竿能打成这样?”杨兴问的是自己,这得是多少人打了他,“药油呢?师兄给你抹抹。”

“抽屉里,其实都快好了,真的。”纪雨石指了指桌子,像案板上一条黄花鱼。

杨兴转身打开抽屉,黄道益活络油只剩一半了,还压住一张白纸。

是他们的店。杨兴不动声色把图纸放回原处,他知道纪雨石面子,没改好的图肯定不愿意让人。

“你轻点儿啊……千万别碰下边儿。”哪怕只是躺着,纪雨石都怀疑自己能疼抽过去。杨兴轻轻地涂活络油,油由温转辣,不止融进纪雨石的肚皮,也融进了杨兴的手里。

一上药就上了好半天,纪雨石实在扛不住杨兴的柔情。“师兄,医生真说我没事儿啊?我的鸟儿还能用吗?我的鸟蛋蛋没碎吧?”

杨兴感觉自己叫活络油熏了眼皮,老有往外涌泪的感觉。“能啊,医生说没有创面,就是暂时疼一些。排尿要是不行再去人工导尿,养好了该怎么浪怎么浪。”

“哦,那就好……我醒的时候就护士剪内裤呢,差点儿再昏过去,还以为自己鸟儿不在了。”纪雨石说着就颤起来,别人不关心他能扛所有,一关心他什么都扛不住,恨不得扎人怀里滚几下,“师兄啊,咱们能不报警吗?”

“不报警?你知道踢j

药油的味道在地下室里弥漫,治了纪雨石的皮肉伤,治了杨兴轻易不软的脾气。

“……叫人报复了,是吧?”杨兴又擦起来。这就是了,老炮儿不能惹,那些人向来不吃亏,纪雨石伤了人,他们肯定会找上来。纪雨石天天在什刹海晃荡,怕是早被人盯上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能想到,他不信纪雨石想不到。

纪雨石果真点头,疼得龇牙咧嘴。“唉,这种事儿太正常了,师兄你是不知道,我特英勇,把他们打得够呛,都见血了……人家肯定可着湖边儿找我啊。不过你放心,只要打完这一顿,光的事儿就算彻底结了。孩子往后再来什刹海,和人打照面都不挨揍。老炮儿规矩是这样的,不能吃亏,但有一说一,翻回来只打这一顿。唉,早打完早轻省。”

“早打完早轻省?”杨兴竭力压着声音,“早打完早轻省!你早知道自己要挨这一顿是吧?纪雨石你可真能耐啊……”

“肯定知道啊,不然能放过我吗?”纪雨石不再瞒着,甚至开始讨价还价,“师兄,石头这么勇敢,你表扬一下呗。”

杨兴竟然没有反对,只是垂着脸,手指碰了下纪雨石的鼻尖,像碰了一株散了的蒲公英。

“纪雨石你可真能耐。”

叮完这下,一颗大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出来,很沉,从杨兴眼睛里直接打在纪雨石的肋骨上,摔得碎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