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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火锅只有清汤,倒是一人调了一碗芝麻酱。
孟知葡看着,就开始思乡:“我爷爷也喜欢这么吃,他连菌汤都不要,就要清水涮羊肉。”
“是不是还得就一碟糖蒜?”
孟知葡哈哈大笑:“他要是在,一定得把你引为知己了。”
他懒散道:“那可不敢当,老爷子的知己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在旁边,给他们剥糖蒜都不够格。”
孟知葡却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在国内,吃什么呢。我妈今年喜欢吃鱼,阿姨肯定要给她做,就是不知道是石斑还是鲥鱼。”
他就说:“这个季节,哪有鲥鱼。”
“以前是有的。我小时候,有几年我妈也特别爱吃鱼。我爸就特意替她找了鲥鱼,保证她什么时候都能吃上。”孟知葡说着,歪了歪脑袋,仔细回忆说,“后来有一年,我妈吃了两口鱼就吐了,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吃鱼了。”
“是做的不和口味?”
“是她怀孕了,大概是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喜欢。”她嗤了一声,“也可能是不想看我爸献殷勤,所以才倒了胃口。”
话虽这样说,可她知道不是。
那时明明是过节,却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大哥将她和二哥护在身后,二哥紧紧握着她的手,客厅的地刚刚擦过,拖把没来得及拧干,地上还凝着一汪水,冷冷地着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死鱼眼珠子似的令人齿冷。
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又和大哥说:“熙官,往后,就得靠你护着你妈妈和弟弟妹妹了。”
大哥那时已经念大学了,闻言应了一声,语气很冷静地说:“谢伯伯,我知道。”
医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想要说点什么,却也只能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走了。
大哥又转头和他们说:“待会儿进去,谁都不许哭,不然,就在外面待着。”
她和二哥都连连点头,大哥这才推开门。
屋子里温度调的极高,她一进来额上就冒了汗,床边放了一盆水仙花,开得太艳,连花枝都被压得垂了下来。
母亲倚在床上怔怔出神,看他们进来,连忙露出个笑容:“你们怎么没去放烟花啊?”
大哥就说:“来看看您。”
“我没什么事。”母亲说着,又皱了眉,“萄萄,你怎么把衣服穿成这样?”
她走过去,母亲强撑着直起身,替她把衣领翻出来,又轻轻拍了拍,这才说:“今天大年三十,精精神神、高高兴兴的,来年才会顺利。”
一边二哥凑趣说:“我看萄萄精神极了,刚刚还跑去鱼池子里捞金鱼呢。”
二哥又出卖她!要是平常,她一定跳起来了,可这次,只是蔫蔫道:“我就是捞出来看一眼,又放回去了。”
母亲又笑起来,却又露出倦容,大哥说:“您先休息,我们出去了。”
出去以后,三个人对视一眼,她那时年纪小,气势汹汹道:“咱们去给妈妈,还有小妹妹报仇!”
大哥说:“胡闹!你怎么报仇?”
“那个女人把妈妈气的流产了,咱们去杀了她。”
“口气倒不小。”大哥被她气笑了,“咱们孟家,倒是要出个杀人犯。”
又跟二哥说:“你好好看着她,今晚,就让她在佛堂里修身养性。”
说完,拂袖而去。
大哥一向严格,又因为年纪差得多,她不敢造次。二哥是个混世魔王性子,这时候却也苦着脸和她说:“连我也被你连累,大年三十,要在那里吃斋念佛。”
她还在跳脚:“我就是不服!杀人偿命,那个女人就是该死!”
二哥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姑奶奶,你就少说几句吧。被妈听到,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那时的事,如今想来,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可历历在目,连在心里发下的誓言都记得一清二楚:“我那时觉得男人真是靠不住,两个哥哥太没用,都不敢为妈妈报仇。所以我下了决心,要养精蓄锐,等长大了,一定要手刃仇敌。”
她说得凶神恶煞,端着酒,神情冷峻,却又忽然泄了气,把酒喝了下去:“可我后来才知道,就算是杀了她们母女,我妈受过的伤,心里藏的委屈,是怎么也抹不掉了。”
钉子刺在板子上,就算拔掉了,那个洞也是永远都合不上的。
邰鸣东望着她,忽然说:“对不起。”
她难得听懂他在说什么,翘起唇角,像是在笑,可眼底殊无笑意:“就算你道了歉,等回国之后,我还是要和你离婚。别的事都好说,你跟张三李四,哪怕是和老杨老吕她们搞出来的私生子,我都不会这么生气。可……唯独不该是倪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