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岐安今朝没排手术。医生不是铁人,年节时刻也要关机充电的。

只是医院不急call,大清老早地,各路朋友的团建邀约也进来了。他这厢馄饨才吃到嘴呢,那头,赵聿生几条微信不得回复,干脆电话过来,“你行不行啊?不行也就痛快点,

三缺一很伤阴骘的知不知道!”后半句咬牙切齿了。

对方是他的同校师兄兼多年老友,二人在家系上,亦有千丝万缕的牵连。赵父当年作为大学讲师出席交流会,结识丁教授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小辈有朝一日会玩到一起的。

个中巧合,只能说上海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尽然。或者正应了那个奇妙定理,这世上任何一段人际关系,任意二人最多通过六人即可联络起来。

偏偏这“六人“,在今天凑不成“四人局”。

“等等,倘若我没记差的话,你赵总已经连续五次三缺一了。”

“那么轮到我讨教一下顾医生,这五次里,有五次都拜谁所赐呢?”

“嗐,少来。你我都将彼此的工作称谓喊出来了,不该‘英雄惺惺相惜’吗?”

“什么英雄?鸽子精就老老实实认宰认杀。”

“咕了一只鸽子,即便是炖汤,难道凭你堂堂赵总的人际圈还找不出第二个来垫背?”连番进攻下去,顾医生悠哉地结辩了。拎起手边的茶盏盖,刮刮杯沿,又啪地落回,“真的吗?我不信。”

对面持续无语,最后,“顾岐安你死不死啊?”

亲密好友话赶话,顾岐安最最擅长捏中对方的七寸。赵先生是个傲慢人,属孔雀,脾气顶臭又听不得逆耳话,圈子里老有人将两位作比,同是公子哥身家,怎么就一个肯接地气的好涵养,一个从来纵在天上。

赵某人冷哼,他呀,你们还是了解得不到位,大尾巴狼罢了。

铺开来讲就是,你永远别信表面上的,哪怕再滴水不漏。那只是他为着应付师尊家长、为了多年来的芝兰玉树人设不“翻车”,披的羊皮而已。

实际上哥几个私底下玩闹,他犯下的混账事不比我少!

哎?这般一想,赵总又有bug可揪了,“其实我今天cue你也不单为了打牌。是有正经事要求教的。”

顾岐安:“说。”

这厮突然好声好气,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去年下旬,我们公司黄掉不少单子,你也知道。好在这难关是安稳度过去了,老主顾又愿意回头合作了,作为乙方总得表示点什么对不对?尤其里面还有不少女客户……那么,你说送首饰如何?至于价格方面,就想请顾医生帮忙把把关。”

顾岐安听到这里,预感愈发不祥起来,刚想喊住嘴,

无奈赵聿生抢先一步,“按理说这事犯不着也没必要问你。更何况我已经亲自下场物色了礼品,为什么多此一举呢?还不是相中的礼物大多在三四万左右啊,我当然是,越想越诡异。拿你二公子当年讨好红颜的价码,去示好女客户,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我回家要对相相跪搓衣板的地步诶……”

那嗓音贱到顾岐安太阳穴发胀,但也不至于被击垮。他蔑笑着回,“嗯,通货膨胀都十年了,老梗也贬值得不值几毛钱了。”

老赵在那头也好笑的口吻,是吗?

老梗不值钱,梗里的人是贵是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起码至今翻起旧账来,你顾岐安依旧做不到淡然处之。会动怒、不爱听,因为往事过期了,血液凉透了,但留在骨骸的七情六欲还鲜活着。它该是有钩镰钩着你,在这头稍稍一拽,你就重心不稳了。

甚至于我几乎什么也没提,包括对方的名讳。

“是或不是,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辩出个好歹。赵先生,您今天的好胜欲过头了。”顾岐安这下的语气显然有些休战意味。

有时候吧,有个知根知底的好友未必是好,而是损。太洞悉你,简直成个世另我般的存在,想遮瞒什么都免谈。

如果说男人一定得有个“哥们义气”的同盟战友,为了维.稳彼此的现状而包庇见不得光的过去。那么,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是赵聿生,他也不稀罕做。别说是陈昭善不会,就是她真打电话过来,对老公查/水/表,“他怎么还没回家,在你那吗?”赵某人也绝不可能“啊,他在我这里,在厕所呢”,一句话的事,如此这般粉饰过去。

因为一个谎起了头,紧跟着就要用千万个来圆,剪不断理还乱,

“顾岐安,你不累,我他妈还冤大头呢。”

“你这就纯属脑子多少沾点病了吧!我哪句话、何时何地,让你帮忙望风来着?”话冲口太快,馄饨没吹凉,顾医生烫着舌头了,搁下勺子,长嘶一声。喊艹!

那端不闻不问地凉薄,乃至阴嗖嗖,“那么,秦豫回来这事,你要怎么处理?依你家陈小姐的脾气,面上吃斋念佛般地清心寡欲,不代表心里不膈应的。事实上,老情人这三个字对女人的杀伤力总比对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