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你不在家,闹得那才叫一个凶。”

顾岐安面上漠然,“又不是我让老大别回来的。”

“是、是,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丁教授这回是两头不讨好,“但怎么说呢,毕竟一年多前,纪主任帮你争取的出国机会刺激到他们了呀。于情于理,他们生气也正常,丢了一个儿孙不想再丢第二个了。这两人又是爱记账的脾气,动不动就把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你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同他们一般见识。”

老母亲说到痛心处,不免红了眼眶。儿子不念父母恩,最疼的当属母亲呀,毕竟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还好年余前,老二及时回头,没有执意要出国,而是安安分分留下来成家立业。

所以至今说起来,她都无比感恩陈昭善,这该是天上派下来怜惜她的福星。

顾岐安眼看妈妈要哭,不好再说重话,烟气吞吐几番,就要灭烟出去了。转身后又回头俯看她,

“您今天这眼泪就别掉了,省一省,多留给自己,留给遥遥。好吗?”

“这也是我一点小小的希望,算作新年心愿。”

家里一群人还没开饭,就拿拌嘴当前菜。外面,陈昭善裹紧大衣前襟带小姑子走开老远,到河道边放烟花。

清凌凌的月色下,远处有窸窣炮竹,亦有城市万家灯火的轮廓。河边只有妯娌两个人。

顾丁遥袖着手、捉着烟花棒,要点了,又缩头缩脑地露怯了,“不会炸死我吧!”

“瞧你那点出息。”陈昭善看不下去地抢过来,点着。小姑子才敢接下,拿在手里边画圈边蹦跶。

二嫂在边上旁观,冻得面色发青全无兴致,不由感叹,唉,年轻真好。给点烟花就灿烂。

“你仔细点别燎着衣裳了。”

“你不来玩?”顾丁遥玩心一开,就没在怕了,把兜里偷偷买的一盒刮炮拿出来,献宝似的馋嫂嫂,要玩就玩大的,敢不敢嘛!

而有人分明刚刚还泼辣得很,此刻却难以承认,滚呀!我从小到大最怕这东西。这对陈昭善来说算童年阴影,小时候,每逢过年巷子里老有些癞痢小滑头,别的不爱玩就爱丢刮炮,冷不丁的一下,好吓人。

她总觉得会丢到自己身上,走路都畏畏缩缩地。有一回,刚跨个门槛脚边就炸来一个,陈昭善哭着跑回屋里,一个劲地往爸爸怀里钻:

你要给我做主呀!他们都欺负到你女儿头上了,可不得打回去啊!呜呜呜……

小姑子体会不到二嫂的畏惧,不由分说,就拆开盒子自玩自的。

陈昭善还在回忆当中呢,不设防地,耳边啪地一响。她当即心魂俱惊地一跳,跑开,不曾想跑进来人怀里。

“你还怕这个?”冥色之下的顾岐安,像打开新世界一般好笑。

陈昭善从他怀里站直自己,厘厘头发,拿乔道:“又不跟我打招呼,当然被吓了一跳。”随即快步走回丁遥身边,夺走刮炮,在兜里捂着,不给玩了。

顾丁遥:“哎哎哎,你怎么自己不玩还不准别人玩了呢?”

“为你好懂不啦!小心惹来城管,新年夜吃牢饭去吧你。”

“艹,陈昭善,你就是害怕了……”

二人沿着河道追逐斗嘴跑远了。顾岐安留在原地看着,久久,掏出手机要删除短信之际,对面却是又发来两条:

只是为妈妈生病住院的事想请纪主任帮忙。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仅仅间隔30秒:

不过算了。先说新年快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