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刚才的猜测全是错的。
云落景是云落景,阿星就是阿星,阿星最有可能是她。
可惜,红尘幻梦是由自己的记忆构成的梦境,她无法在梦境窥探沈寄在想什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做了什么。
她甚至怀疑,这个梦是否受了风与月的影响,而不全然真实。
至少,她在梦里并没有见到太过悲伤的事,也没有让她足以记恨上沈寄的事。
“沈寄,沈寄……”花钟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她此刻真想找他来问问,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没有跨界传音符了,上次给沈寄传了消息,他却没回。
花钟不禁叹了口气。
她有些明白为何人会执着于执念了。
即便她如今这些思量还算不上是执念,可她依然觉得添了许多烦恼。
她走到窗边,用黄泉酿浇了浇那株腊梅,这株一如既往不知死活的腊梅,与这黄泉渡倒意境相合。
窗边那张桌子上,还有一把熟悉的剑。
挽月。
她把玩过许多次挽月,已对这把剑很熟悉了,可在红尘幻梦中见了一次,如今又见到,却有了别样的心情。
她的手指缓缓地从银色剑鞘上抚过,想起梦里沈寄说的那番话。
他说,挽月是他的命剑,故而难以离身。
可那日,她只是玩笑地问他要房费,他怎么就毫不犹豫地给了呢。
这许多日,他也不来取。
她想起之前见挽月剑身闪烁又黯淡了下去,如今细细感觉,确实觉得挽月不如原先气息凝练了,莫非……沈寄出事了?
她皱了皱眉,将这番猜测从脑海中剔除。
浮仙山,灵悬宫。
崇河的小秘境中有一方蕴灵池,池水乃从地下灵泉涌出,整个水池灵气浓郁,若有人在池中修炼,修行速度能快上两倍不止。
此刻,沈寄正泡在蕴灵池中,紧闭双眸,脸色苍白。
崇河从一旁的药园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竹编小篮,其中装了许多珍稀的灵药灵草。
他缓步走到池边,将灵草倾倒了几株进去。
很快,蕴灵池中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药香,闻之清苦,却令人精神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沈寄苏醒过来。
崇河的身影立于蕴灵池畔,正眸光晦暗地望着他。
“师尊。”沈寄声音虚弱。
崇河淡声问:“自己解释,这几百年,你做了什么事?为何身上如此多天雷留下的痕迹?”
沈寄皱了皱眉,神情略有些痛苦。
他浑身骨头仿佛碎了一般,难以动弹。
他的背上布满了树枝分叉般的纹路,一层覆盖着一层,有些伴随着烧焦痊愈之后留下的疤痕,还有些伤口尚未痊愈,只在蕴灵池的滋养下,已不再流血了。
“弟子……不自量力,享了人间香火,故而受到天道惩处。”
崇河心中一惊,纵然他有许多猜测,也独独没有料到自己这天纵奇才的弟子敢如此行事。
“……为何如此?”他压住情绪,沉声问。
“为了提高修为。”
“沈寄,你疯魔了不成?”崇河道,“以你的资质,只要老老实实与落景双修,修为自然突飞猛进,我闭关前将双意诀交给落景,若你能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如今修为也该达到五层了。”
沈寄缓声道:“弟子如今,已七层了。”
崇河冷声:“的确七层了,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沈寄沉默。
崇河问:“以你的资质,达到七层是迟早的事,为何要做这揠苗助长之事?”
沈寄垂眸,半晌才低声道:“弟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以为我不知,你仍放不下千年前的执念?”
“师尊……”
“沈寄,你实在荒唐,蹉跎千年,任由心魔滋生,如何对得起我对你的培养?修仙大道,本该道心坚定,若花钟仍活着,以她的情况,也不适合与你双修,何况如今她已魂飞魄散,你若仍这般执念下去,只能是自寻死路。”
“弟子……放不下。”沈寄声音极轻。
崇河道:“一个女人,竟让你成了这副模样,当初我恐怕是错看了你,你的命剑呢?”
沈寄回:“应付天雷劫时,怕损伤挽月,故找一安全之处妥善放置了。”
崇河淡声:“说实话。”
沈寄微红了眼,低声道:“之前曾去了一趟云澜,将挽月放在花钟墓中了,打算过段时日再去取回。”
崇河看了他许久,直到蕴灵池的池水如烧开了般咕噜作响。
沈寄身处其中,如置身滚烫热油之中,痛不欲生,额头汗如雨下。
他愣是咬牙,一声不发。
崇河挥了挥袖子,将原先一些失去作用的药草取出,又重新添置了一些进去。
沸腾的池水开始平静下来,然而很快,温度却一降再降,直到水面上弥漫着寒雾,池水也开始缓缓结冰。
沈寄身子不受控制地震颤着,眉梢眼角都覆上了一层薄霜,嘴唇更是苍白毫无血色。
他如置身寒冬腊月之中,被利刃般的寒风反复切割。
冰火两重天,非常人难以忍受。
沈寄闭上眼,努力运转着自身灵力,勉强护住胸口那一丝温度。
灵力也像凝滞了般,无法从丹田流转到四肢百骸,他的身躯从冻伤的尖锐痛感转成麻木钝痛,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
这仿佛地狱般的折磨不知受了多久,才终于消失。
沈寄缓缓睁开眼,疼痛感仍在,只是灵力运行比之之前不知顺畅了多少,连背后反复被雷电之力撕扯的伤口也痊愈了许多。
“多谢师尊。”沈寄道。
崇河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沈寄,你应该知道方才我有更轻松的办法替你疗伤。”
沈寄敛眸:“弟子知道。”
“知道就好,刚才算是给你小小的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