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瑞拽着两个大行李箱,强壮如男人,终于坐到候机大厅时,罗一萌发来微信问她几号回S市过年,她想跟她一起回去。许知瑞回说出国学习两个半月,今年不在家过年了,罗一萌说回来告诉她,一起出来玩,她说好。
她给唐夏发微信问她到哪儿了,等了半小时都没回复。她想应该快到了。
广播里清亮的女声已经在提醒她这班飞机的旅客登机,电话打了十几个可唐夏还没来,她急得平地跺脚,光亮的大理石地面把她的焦躁照的一清二楚,她拉拉衣摆深呼吸,继续打电话。
唐夏踩着最后的点到了,许知瑞话都来不及说,便火速拽着唐夏上了飞机,两人大喘了几口气,许知瑞瞪她:“为什么迟到这么久还不接电话?”
唐夏系好安全带伸了伸腿,扁嘴说:“知知,你知道吗,秦朝阳可能跟沈棠音在一起了。”她以为哭了一夜这会应该好多了,可话刚出口,“哇——”地就哭了出来,吓得空姐赶紧问发生了什么。
许知瑞连忙说:“对不起,她失恋了”,一下秒得到旁边乘客从惊异到同情的目光。
她递了张纸巾给唐夏,“怎么回事?”
“知知,呜呜呜呜……你知道吗,我昨天看到沈棠音的脸书了,是她和秦朝阳在一堆人里拥吻的照片。我给你看。”说着就擦擦眼泪作势掏出手机,空姐过来提醒: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手机。
唐夏讪讪收回手机只能作罢,说下飞机再看。
“那你还去美国?”许知瑞不解。
唐夏擦了把鼻涕:“我不想去的,可室友说机票都买了,不去看看到底真的假的怎么行,她打车把我送到这儿的,我想要么去看看真的假的吧。”她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即便都看到图了,还非要去眼见为实。
许知瑞问:“你没问秦朝阳吗?”
唐夏听到这个名字就生气,刚歇场的大眼又开始流泪,“他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话口气特别正常,只说累了要早点睡,我真的一下子就想,他是不是早就跟沈棠音好了,只是瞒着我。”
“去了再说吧,万一是西方礼仪呢。”见过秦朝阳对唐夏的好,很难相信唐夏说的。
“呵,你看了那张照片就知道了,一看就是舌吻。”唐夏后仰靠在了座椅背上,长长的吸了口高空中稀薄的空气,骂了句脏话。
近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把唐夏的失意都拖得没有了力气,落地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的时候,她恨不得睡在机场的旅馆,坐在地上不肯走。
许知瑞知道她前一天没睡,现在又飞这么久一定累死,但是她还是认为应该到安稳的地方睡,毕竟是异国他乡,机场人太杂了。
她让唐夏呆在原地去取了行李,也顾不得省钱就打了车。入住后唐夏澡都没洗就睡了,许知瑞挤了热毛巾帮她敷了敷哭到肿的眼泡,心道感情这事儿可真是劳心劳力,可人人还是前赴后继,如她,如唐夏。
她强撑最后一口气,给家人发了条消息说已经到酒店了。
佟博文在4小时前就问她到了吗,她回说到了,并再次叮嘱他千万不要透露给费朗,想了想又注了五个字:以及秦朝阳。
佟博文:……
许知瑞没理他,收拾了一下便睡了。
她做了个梦。在梦里,她坐地铁去找费朗,费朗开心得反常,抱着她转圈圈,她晕得不行,说费朗别转了,晕死了我……
可能梦里人失重,她腿突然抽了一下筋,醒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回味刚刚的梦,想着费朗抱她的时候怎么没好好感觉是什么样的呢?现在居然记不起来了,该死!下一秒她重重躺下,闭眼沉沉睡去。
长途飞行实在是太累人。反复醒了几次没说几句话又睡过去,等她们睡饱又休息了一天已经是号。许知瑞想给费朗过21周岁生日,但又担心唐夏一个人有些不放心。
“知知你去吧,我已经看好路线了,明天就飞去加州,等下就买机票。”唐夏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航班。
许知瑞不放心,万一走丢了呢,急忙说:“你英语行不行啊,你等我回来一起去吧。”
“我好歹也是英语专业的,不如你,我也比国内来旅游的老头老太好吧,他们都能自己坐飞机呢。而且我等不了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加州。”
许知瑞撇撇嘴:“那你不打个电话给他吗?”
唐夏有些颓然,说:“秦朝阳这个人他想骗你,真的……你肯定会相信他的。”
许知瑞不忍看她空洞的眼神,“电话联系,一定不要关机,查找Iphone全程开着,知道吗?”
“好的,希望你一切顺利啊知知。”唐夏说完紧紧地抱住了她。
收拾了一个小背包的行李,许知瑞便离开酒店去华盛顿大学报道,看了眼课表,3天后开始上课。她和另一个学校的英语系交流生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匆忙坐上了华盛顿到纽约的大巴,在北京坐地铁坐到吐,听说美国地铁里的老鼠特别大,而她又怕老鼠,一个人实在不敢去坐。
第一次到国外,来了近三天才终于得空欣赏异国风光,这是累的也是够呛。
雪将城市铺天盖地地隐藏起来,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建筑。
她看了眼事先做的攻略,想换乘公交去费朗家。可是天色渐黑,她赶紧打了辆黄色出租车,下车付钱时一阵心疼,这几乎可以在食堂吃半个月饭了。
出租车停的地方不近,她找了半天,这是紧邻纽约大学的一片住宿区,她兜圈找到费朗那栋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街灯亮了起来,她站在公寓楼下自顾自地笑,最喜欢看路灯亮了。
纽约的路灯是复古风格,雕花黑柱直冲云霄,一朵花样的灯挂在顶上,暖暖地倾洒下来。
她裹紧了浅粉色呢大衣,穿的美就得挨冻。她找到301A敲了敲门,没人应门。隔壁印度小伙听到声音探出头来,问她找谁,许知瑞不知道费朗的英文名,试了一下“FEILANG?”
小哥一听立刻一副我知道是谁的夸张表情,他说他带女朋友去帝国大厦玩了。
许知瑞想他可能记错人了,可能中国人在他们眼里长得差不多,是费朗的室友吧。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他都不知道费朗是谁,怎么知道费朗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便决定再等等,小哥没回去还站在原地跟她聊天,夸她英文讲得真好,她笑说自己的专业就是英语,聊了一会印度小哥就进去写paper了,还邀请她进屋等。
许知瑞不愿去陌生人还是陌生男人的家里,便说没事。
她下了楼再次走到路灯下,默默想,等会费朗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唔,肯定很吃惊,然后呢?会给她一个拥抱吗?有可能,吻呢?许知瑞捂住自己的嘴摇摇头,也太快了吧!
唔……
她坐在公寓下的长椅上,就这样哆嗦着傻看着路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冬天,她也是在这样的天气在路灯下等了他几个小时来着?好像是六个多小时,等他跟田蜜开房出来,那时候真是又倔又天真,现在肯定不会。
许知瑞心想:我是因为看到曙光,才在这里等你的,费朗。
她又等了两个小时,太冷了。一月的纽约夜里只有零下5度,她开始在路灯下走来走去,街上几乎无人烟,只暖光还坚持照亮街区,照亮她。对面楼里余灯影影绰绰,她不敢走远,只敢在公寓下转悠暖身。
她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点,费朗今天不会不回来吧,正在担心着,就听到了费朗的声音从街口传来,有些模糊,但许知瑞知道是他。
许知瑞都要兴奋地跳起来了,冰冷的脸上笑容打破僵硬的肌肉溢了出来。
可下一秒当她听到田蜜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不仅笑容僵了,整个人都要僵得直坠。
她听到田蜜说:“纽约可真冷,我腿都冻僵走不动了。”
她听到费朗说:“老婆我背你。”
许知瑞就站在那个公寓楼下一动不动,站在阴影里。他们从街口越走越近,巨大的影子越来越小,她的幸福被吞噬了。
——“不要你也走了一天也累了,我舍不得你。”
——“我更舍不得你。”
这时候也可以走也应该走,可她不想走,不想再在角落里窥视他们,她要把自己的变态展示给他们看,让他们从此远离自己,再也不要靠近她。
——“得了,你舍不得我的话,晚上就安分点。”
——“哈哈哈,你想得美。”
她这一刻,真的听到自己的心,碎了。
声音很小,但是就是准确地传达到了她耳里心里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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