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沐家医馆,里面依旧是老样子,伙计搀扶着腿脚不利落的老人去医榻,药童一手拿着药方,一手麻利的抓着药。
候诊区,三三两两的病人长吁短叹,脉案前,一个妇人抱着年幼的娃娃,诱哄着孩子张嘴,以方便沐老先生看诊。
小刀站在门口,也能听见沐老先生在说话:
“乖乖张嘴,啊,对,让爷爷看看里面有没有虫,再张大些,对,真乖……”
小刀带头进了医馆,伙计立马迎来,刚要开口,看见刀爷身后紧跟着进来的人,一时间张大的嘴,竟忘了说什么。
待几人进入大堂内,药童小春见此机灵的说道:
“草民拜见陈大人!”
顿时堂内目光齐齐望来,紧接着,不管有没有病,就是沐老先生都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出脉案后方,众人就要下跪。
陈锋连忙说道:
“好了,礼就免了,本官也只是随意来转转,你们不必拘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闻言,小刀第一个去搀扶沐老先生,小刀扶着沐老爹的手臂,顿感老爹又清瘦了,该是病还未好,身体还有些发热。
沐老先生未抬眼皮,微微垂头,咳嗽两声,说道:
“陈大人仁义,百姓之福啊。老夫也不矫情了,那您随意,随意……
小春,看茶!”
小春顿时响亮的应声道:
“是!馆主!”
放下手中的药方,哧溜钻进内室去泡茶。
看病的百姓对这位冷面的陈大人,既想亲近,又畏惧陈锋的威严,均是恭敬的让到一边,只小声窃窃私语。
陈锋也习惯了这样的氛围,自顾找个地方随意坐下,便四处扫视起来。
小刀扶着沐老爹坐回脉案后,妇人也抱着娃娃小心翼翼的回来,沐老先生继续说道:
“行了,抱回家吧,没事儿,以后别让孩子拿糖当饭吃,日子好了,也不能这么宠。这蛀牙呀,换牙后就好了。”
妇人连忙道谢,并付了诊费,走前还对着陈锋弯腰行了一礼。
小刀又坐在看诊椅上,百姓对这种情况已是见怪不怪,若刀爷来了,不去脉案前坐一会儿,那才奇了怪呢。
小刀昨夜受了不少伤,尽管都不算严重,但此时也有了正当由头看病。坐下后,立马撸起袖子,露出灼伤的小臂。
把陈锋的来意,抛之脑后,一脸痛苦模样,五官纠结的说道:
“沐老爹快给我看看,要不要紧,我这疼的很啊。”
沐老先生看着小刀明显是被烧伤的手臂,马上拿出棉帕轻轻擦拭几下,紧忙吩咐道:
“亮子!快拿酒来,别忘了还有桐子油。”
小刀手臂的烧伤处,有婴儿巴掌大,水泡已经破裂,黏在皮肤上,渗着血丝,对于小刀来说,实在算不得严重,但奈不住小刀的夸张表情,和沐老先生的心疼。
等候的病人也是借机伸长了脖子,还窃窃私语着:
“真伤了?”
“不会吧?”
“哪次不是装病,沐老先生也惯着他,但这次好像真的受伤了哎?”
“应该是真的,不是说怡红楼进去马贼报复了吗?刀爷又不是真个是铁打的,打打杀杀哪有不会受伤的道理。”
“那也不是今天的事儿啊,你看刀爷这……”
“咱们别多嘴,陈大人还在呢,这老少断袖……咱们自己城里知道就行了,可别抖出去,万一刀爷因这事被摘了帽子,那以后谁罩着咱们。”
“对,对,别说了……”
尽管几人越说声音越小,陈锋和两个手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陈锋原本面无表情的木头脸,顿时强撑着没有裂开变形。
娄明青和李柏然,两人瞪大眼睛对视,老少断袖?真是让人又惊讶,又想笑。
听着百姓的传言,似乎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是死死的抿着嘴巴,胸腔微微震动。
奋力憋着,快要憋不住了!
药童小春端着茶具,亮子拿着烈酒药膏,一前一后的回来。
沐老先生一双树皮般的老手,颇为灵活的开始亲手给小刀清洗伤口,又是上药又是包扎,眼中的心疼像化不开的朱砂,口中唠叨的碎碎念念着:
“这么不小心,还好没伤到内里,若是肌肉伤了,以后练武都不顺畅,你一心为百姓着想,大家都知道,但也不能逞强,天塌了又不是你个子最高,还有别人撑着呢,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
哎……还有没有别的伤?”
沐老爷子的碎碎念叨,小刀如沐浴春风,傻乎乎的呆笑,一股暖流在身上流窜,满脑子都是沐老爹的关心,其他什么也想不到。
而一直作为听众的陈锋,则目光凛然,盯着沐老先生回味他刚才的关怀话语,暗道:为何不问小刀是如何受伤?这逻辑似乎有些不对!
小刀自顾飘然,一脸傻笑,小春摇摇头,唉声叹气道:
“完!又进入状态了。”
沐老先生念叨完,抬起低垂的眼皮,伸出手在小刀眼前晃一晃。
小刀猛然回神,眼前,雪娘的影子已然消失,看着沐老爹关怀的神情,小刀尴尬的说道:
“啊,没,没事,其他地方好好的。呵呵……”
沐老先生抽抽鼻子,一双清明的眼睛像雷电一般扫视小刀,看的小刀非常紧张,最后盯着小刀胸前皱眉。
小刀看伤,本就是借口,并不想沐老爹担心,哪料到,出门收拾的匆忙,身上几处伤口也只是随意擦洗,仅仅裹了两层棉布而已。
沐老爹一顿审视,小刀才有所觉,已经渗出血来了。
沐老爹身为医者,对血腥气味极为敏感,嗅一嗅便发现了不对,伸出手臂就来触摸小刀前胸。小刀胸前被木偶人射出的暗器打中,虽不算严重,血还是流了一些,已经晕染了指尖大小的一块衣衫,在洁白的锦衣衬托下,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