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更不该助纣为虐,做此等有损阴德之事。哪怕脉象看不出什么,也索性往严重了说。
石仲甫说罢,屏息等着陆则开口?,没有过?许久,便等到了陆则的回答。
他?闭了闭眼?,张口?只说了一个字,“留。”
石仲甫松了口?气,忙应下,退去外间拟方子?。屋里没了声响,江晚芙仍旧闭着眼?睛,下半身湿漉漉的血还在淌,裤腿贴着她的肌肤,潮腻湿冷,但这些不适,远没有她刚才从陆则和石大?夫口?里听到的话,来?得让她难受。
她睁开眼?,陆则就在她面前,朝堂上纵横捭阖、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伏着身子?,捧着她的手,额抵着她的手背,有什么湿润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陆则几乎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仿佛永远无所?不能,永远强势得让别人畏惧,可为了她流泪的人,却可以游刃有余地策划这一切。
真的太荒唐了……
江晚芙闭了闭眼?,收起心里那些软弱的念头,用力将手从男人手中收回来?,她语气平淡地叫他?。
“陆则……”
陆则闻声抬起头,江晚芙亦抬眼?与他?直视,很?轻地道,“刚开始查出药有问题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你。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怎么会?害他?,你应该和我一样期待他?的出生才对啊……可是,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石大?夫是你的人,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江晚芙觉得鼻子?酸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她不想在陆则面前太软弱的。
她自小受过?的教养,从小的经历,养成了她如今的性格,在爱她的人面前,可以软弱、可以撒娇、怎么样都可以,但在害她的人面前,她越软弱、越求饶,受到的伤害只会?越大?,别人只会?越有恃无恐。
但这个时候,眼?泪根本?是没法忍住的,那些理智的分析,忽然?一句也说不下去了。江晚芙怔怔看着陆则,没有说下去,只是很?轻地问他?,“那个时候,把药递给我,看着我喝下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为那个正被父亲亲手抹杀的孩子?难过?,还是为我没有一点怀疑就喝了药而感觉轻松,还是两?者都有呢?你心里在想什么?”
江晚芙的语气很?平静,她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连声音都是轻飘飘的,轻软的嗓音,缓慢的话,惯常带了几分吴侬软语的柔和,在安静的内室里,听上去甚至有些温柔。
陆则却被问得一句也说不出。
他?闭了闭眼?,脑中已明白过?来?,这是阿芙的计谋。她比他?想的更聪慧敏锐,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无声息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查到了石仲甫身上。他?这两?日的不对劲,加剧了她的疑心,便有了今夜这一出。既是试探,也是挑明。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破绽的。她过?来?时,还穿着墨绿的幅裙,而后?进屋洗脸,再出来?时,却换了条白裙。丫鬟一惯规矩,主子?还在屋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忘了点蜡烛。血一开始的位置也不对……
但那个时候,他?整个思绪被恐惧攫住,脑子?一片空白,再多的漏洞,也察觉不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则也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他?想过?阿芙也许会?怀疑,孩子?无缘无故地没了,身为母亲,不可能毫无怀疑。最?万无一失的方法,是他?不在家里,将孩子?的事栽赃到成国公府身上,或是买通下人,或是狗急跳墙,如此她便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但一来?他?根本?放心不下,二来?,唯有他?在家里养伤,阿芙为了照顾他?,劳累之下失了孩子?,如此便是他?有负于她,她亦无需承受丧子?之痛时,受人非议,为人中伤。
陆则睁开眼?,阿芙还在等他?的回答,她一言不发看着他?,眼?神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陆则只觉得心里一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江晚芙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男人的手,等避开后?,瞥见陆则脸上的无措,亦是心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