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心里沉了沉,把他拉到角落:“二少,你说的是谁?”

林璟恍惚着摇摇头,忽然抬起目光。

几个医护人员匆忙冲进抢救室,半掩的门里,青年无声无息地躺在诊台上,被护士一下接一下按压着胸口,头微偏向一侧,惨白得了无生气。

在不久前,那个人还牢牢攥着他的手腕,语气坚决笃定,向他保证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

彻骨的寒意无声无息冒上来,林璟忽然不敢再去想任何可能,只是无措地摸出手机,泪水仓皇地涌出眼眶。

“我发微博,去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就告诉他们……”

他语无伦次地写下道歉声明的微博,顾不上斟酌措辞,就立刻发了出去。

门被推开,林封神色疲惫黯淡,沉默着坐在门外的椅子里。

看着林封冷硬的侧脸,助理壮起胆子上去,替他低声开口:“林总,二少发了声明,已经澄清了事情的真相……”

林璟连忙快步跟过去,却又没有胆量开口问里面的情况,只是低着头忐忑地站在兄长身边。

“林璟。”

林封沉声开口,目光依然落在抢救中的红灯上。

“你想没想过,如果来不及了怎么办?”

穆瑾初的求生意志极弱,抢救也只能暂时维持生命体征,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心跳就已经停了几次。

他一直都不知道,瑾初原来早就不想再活下去——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实在已经无力去考虑太多,甚至无心去追究下的药究竟是什么,林璟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

他只想要对方好好活着,只要能活着,还能完完整整站在他面前,能和他笑,和他说话,无论要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怎么会!不会的……他那么好强,一定不肯甘心,我都还没跟他认错,不会来不及的!”

看着面前的兄长黯淡的神色,林璟恍惚着摇摇头,忽然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快步扑过去,用力拍上紧闭着的门。

“瑾初,我把所有的事都承认了,我都承认了!他们都在骂我,你看,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不误会你了,他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你快点好起来,我跟你认错!”

他的声音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拍在门上的手无力攥紧:“你活下来,活下来好不好……”

“滚回来,用不着你添乱!”

林封厉声开口,一把将他扯了回来,急救室里却忽然传来惊喜的喊声:“快,快,病人心率血压有回升,再加一组静脉通道!”

两人一时噤声,眼底忽然绽开微弱的希望。

急救室里,护士来回穿梭忙碌,几个负责急救的主治医生看着监护上飙升的心率和血压,诧异地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被面罩盖着看不到表情,却总觉得——患者似乎非常生气……

从此一路扶摇直上,不过五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最受总统倚重的大元帅。

他从没去追究过戴纳忽然背叛的原因,叛徒是不需要理由的,只需要被清除就足够了。

在上一次的交战中,是他亲手狙击了戴纳。

鲜血在狙击镜的视野里迅速洇开,消瘦的身体无声无息倒下去。原本足以将他们全歼的政府军群龙无首,瞬间乱成一团,他才得以带着部下仓促撤离。

甚至没来得及怀疑,以戴纳的军事素质,怎么会躲不开这样仓促又明显的一次狙击。

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忽视了某些太过明显的提示……

心里忽然生出些极隐晦的念头,沉默着煎熬翻滚,叫维诺几乎喘不上气。

拳头攥得太紧,他的手臂都已经开始隐隐发抖,却仿佛一无所觉。

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维诺猛然抬头,肌肉和关节已经调整到最适合出手的状态,眼里闪过凌厉的杀气。

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却又怔然地缓了下来。

戴纳的手还扶在门沿上,微抬了头望着他,身后跟着来送晚餐的中尉。

回到了明亮的灯光下,那个人脸色的苍白也愈发明显,身体隐没在宽大的披风下,遮掩了原本的清瘦单薄。

苏时向来没什么战斗意识,对他气势的收放也一无所觉,不紧不慢地踱到一旁坐下,示意中尉将晚餐放在一旁的桌板上。

看着中尉一板一眼的动作,维诺的目光逐一扫过堪称丰盛的饭菜,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戴纳,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有,我现在应该在审问你起义军的情报,但你反正也不会说,我倒不如省些力气。”

烫手山芋不能吃只能扔,要不了两天就得送回起义军总部去。苏时根本不打算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闲闲翻阅着放在一旁的病历,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没料到对方的答复,维诺神色微怔,视线下意识落在他身上。

他记忆里的戴纳是骄傲的,骄傲而耀眼,漆黑的眼睛里永远闪烁着锋利的锐芒,仿佛搀不下半点杂质。

可面前的青年却正放松地靠在座椅里,居然隐约透出几分慵懒随意。曾经的锋芒滴水不漏地回缩,几乎察觉不到任何一点威胁。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或许是越界的窥探惊动了原本从容的青年,对方身体忽然绷紧,目光闪电般地转向他,眼底蓦地闪过霜雪般的凛冽寒芒。

是明晃晃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维诺胸口微涩,却依然没有移开视线。

不动声色地迎上对方凝注的目光,苏时沉默不语,心里却已经疯狂地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