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浮冰里的影子，看见无数人相拥、亲吻和告别。

他疯狂地去打捞一块浮冰，却被不知名的力道拦住。

严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愣点了下头。

“你应该也知道，因为是以完全错误的矫正方式为主，所以这些梦都非常……诡异。”

……

向彼岸的世界逃亡的人类，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对面的信息——那个一直被严会长所坚信着的，可以供所有人继续安全存活下去的彼岸。

严巡和总负责人尚未缓过神，一齐愣愣看着他。

是一条非常简短的信息。

以他们此刻的时间为节点，十年前，一个声名鼎盛的心理学专家做了一场梦。

催眠师正听得入神，吓得一跳三尺高：“庄先生？！”

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用了多少种破译的算法，那些像乱羊毛一样的意识波动终于被翻译过来。

而不论怎么掩饰、怎么狡辩，怎么冠冕堂皇地欺骗自己，都无法改变那个最原本的事实。

他放弃了计划、不再妄图把所有人带去那个冰川林立的死者之境。

“我建议你……”严巡愣了愣，“啊？”

“有鬼吗？”庄迭仔细确认，抬起手超级恐怖地张牙舞爪比划了下，“这种。”

在这项计划的尽头，严会长遭受了完全无法想象的打击——这种强烈的打击甚至催生出了他的第二、第三人格。

“他只是在自己的梦里模拟了一场轨迹而已，就像艾克特那样——只不过他的意识和初代茧融合了，所以能够模拟的更庞大、更真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庄迭应该是最害怕这些的。

“他的方法就是把所有人都带进濒死梦域里，停留在现实时间中的那‘一瞬间’？”

……他改主意了。

严巡并不隐瞒，点了下头。

这些人格或是坚信自己是在做一个伟大的实验，为了拯救人类锻造手术刀，或是完全摒弃不必要的情感，用理性和利益来衡量一切。

他肆意践踏人命、把所有人当成工具，因为总要有人为了所有人去牺牲。而当所有人都在彼岸活下去，那里自然就成为了新的现实。

他用力攥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帮忙传给我一份，要原版无删减全彩版本的，我去念给队长听。”

漫涌的海水淹没了陆地，吞没了冰川，一块又一块的浮冰漂浮在水面上，无数走马灯一样的记忆在水里慢慢褪色。

这场梦的流速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年，那之后又过去了更久——久到这个专家都不知道那是多漫长和遥远的时间，然后他看到了彻底与潜意识世界融为一体的现实。

“还不止。”严巡说道，“他打算让所有人都在濒死梦域中死亡，从而到达‘死者之境’，把那里作为新的现实世界。”

严巡张口结舌：“呃……”

严巡额头隐隐冒了些冷汗，比起“因为凌队已经暂时脱离危险而复活的庄先生”，他还是觉得刚才那个没什么精神的庄迭更好交流。

——谁会想到，大洋彼岸的两片大陆会被一片海洋同时淹没呢？

【海水淹没了冰川。】

庄迭知道总负责人一定看了他们的任务记录，简单解释了一句，又看向严巡另一只手里捏着的介绍册：“对了，这个有电子版的吗？”

初代茧正式研发成功后，通过推广“一代人格模型测试”，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让更多的人无意识地进入濒死梦域中——那里的时间再漫长，也只不过是现实中的一瞬，只要醒来后选择剥离那些记忆，就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件事。

在那场异常清晰的梦里，这个专家了解了大量有关十年后即将发生的那场梦境异变的资料。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以带领人类逃脱这场浩劫，扭转被潜意识吞没的未来。

没有什么可以逃去的“新世界”了。

漫天的浓云涌动，那些浓深的漆黑的云是一团又一团情绪的阴影。

“队长的伤口会疼。”庄迭指了指，“我给他念，当睡前读物。”

严巡说道：“有一天，他侦测到了一种‘剧烈的、从未有过的异常意识波动’，这些被记录下来的波动，就像是用笔一圈又一圈乱画的线条。”

他当然没记错——庄迭光是听着这几个关键词，被透明塑料帽罩着的小卷毛就已经隐隐开始打直，肩膀也不自觉哆嗦了下：“有鬼吗？”

他只想着逃出去，逃出初代茧的程序，逃出被自己一圈一圈封牢的梦茧。

后者低头苦笑了下：“这就是最讽刺的地方。”

“那就行了。”庄迭放心道。

【不要睁眼。】

总负责人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他早就知道梦境会变异？有道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他在梦里追上了未来？”

“你们在说那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