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二(老师,我警告你)

那个问题变成了惹人厌烦的耳语,持续不断地在他耳旁没完没了地念个不停,仿佛要变成一根像是冰锥一样透着阴冷寒意的刺,不由分说地扎进他的意识里。

……

凌溯垂着视线,低声说了句话。

不知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的唇色泛着白,勉强动了几次,也只是发出了几个近于无声的气音。

严会长没能听清,离得稍近了些:“你说什么?”

凌溯忽然抬头:“我凭什么不能这么觉得?”

他的语气实在理直气壮过了头,连严会长的投影一时也措手不及地愣怔在原地:“呃……”

“我是你们五十年内最出色的学生,一入学就被你挑中了做零号拓荒者,现在的‘茧’有一半都是我帮忙搭建的——虽然我本人没什么事业心和助人为乐的兴趣,但我正在做的事的确救了不少人,还得了一个见义勇为勋章。”

凌溯敲了敲桌面:“别指望在我记忆里找着它长什么样,我已经吃了,味道非常好。”

严会长盯着他,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显出隐隐异样。

“我做饭的手艺不错,各方面条件都还行。开朗热心,善良温和,多才多艺,不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凭什么不能觉得自己配得上这种现实?”

凌溯撑着拘束椅的扶手坐直:“至于我可能被你改造成了个怪物这种事,其实有个很容易解决的办法……老师,你听说过电锯吗?”

严会长的投影这次彻底出现了混乱:“什么?”

“我刚发现,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

凌溯一直搁在桌面下的手忽然抬起。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台不需要插电的静音电锯,一按开关,那些寒光闪闪的锋利齿刃就瞬间高速旋转起来,瞬间削掉了那张办公桌的小半个桌面。

凌溯单手拎着电锯,扯住对面的人影向下用力一砸。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兀,严会长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台莫名其妙出现的电锯吸引了过去,随即就猝不及防地重重撞在了桌面上。

凌溯半点不客气地抡起电锯怼上去。

那道投影在接触到齿刃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件挂在椅背上的老式白大褂。

“看来这不是常规通关方式……”

凌溯沉吟了一句,摸了摸那台威风凛凛的电锯,关掉开关,把它好好地放在了椅子上。

他倒是并不意外来忽悠自己的只是个投影——事实上,如果从这一步开始,严会长就亲自来处置他,凌溯反倒的确有必要仔细想一想,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危险性了。

到目前为止,最麻烦的问题其实是……他不清楚自己在这场梦里待了多久。

由于入梦前后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而之后的记忆就直接从这间病房里开始,凌溯暂时还无法判断,这中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换句话说,庄迭多半不会从门出去,他会追着这个房间里投影出的怪物进入病房的小隔间。

墙上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浮现了出来。那扇门就那么打开着,外面连通着走廊,似乎只要折返就能直接出去。

宋淮民放缓语气:“来,快点把手给我,我拉你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回面前的年轻队员身上:“我不敢面对的愧疚……老师,我警告你。”

庄迭曾经来过这个房间。

“就在这儿啊。”宋淮民有点错愕,“不是在门口吗?”

至于小卷毛会被什么阴影困住,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队长,你在房间里看见什么了?”

凌溯在门口停了几秒,绕过那张床,翻过窗户跳到阳台上。

他看向一旁的宋淮民:“我对同伴的渴望。”

他的记忆像是被某种力量所强行干扰,时而变成一片空白,时而又变成了仿佛是不断跳着雪花点的黑白画面。

凌溯又摸了摸那个有点潦草仓促的简笔画小绵羊。

阳台外是令人眩晕的高度,目测差不多有二十五层楼或者三十层那么高。那种被墙体隔绝了大半的高楼风瞬间尖锐地呼啸起来,强烈的阵风吹得他身上的那件病号服抖个不停。

凌溯抬起视线,看向欧阳桓:“我对现实的怀疑。”

凌溯不太了解催眠师的心理阴影是什么,但严巡应该不会被困住多久——倒不是严会长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特殊待遇,而是因为严巡的心结已经在不久前解开得差不多了。

凌溯回头看了看。

凌溯看向门口那个年轻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