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彻底想通了整件事：“怪不得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字迹那么潦草，那是艾克特在拿到日记后自己写上去的……他希望最后的结局是这样：自己最后上了船，死在了海难里，而伊文继续活着。”

“所以我们只要也登上了那艘船，就会被送去彼岸的‘那个世界’，因为那是他在梦中给自己准备的死亡结局……”

z1低声说了一句，又抬起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由无数轨迹组成的“暴风雨”吞噬了整个梦境。

或许有一条属于真相的轨迹藏匿其中，能够成为解开整个梦境的钥匙——可要想真正找到那条轨迹，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针不是在大海里吗？”

庄迭专注地看着那些雨水：“捞就行了。”

z1怔了怔，下意识停住话头。

庄迭拨开雨帘，握住其中一条泛着冷光的水线用力一扯，瞬间引出了一场滂沱的疾风骤雨。

……

“我们得尽快走了，伊文。”

艾克特的帽檐压得很低，他没再穿着平时那些精致张扬的行头，整个人裹在不起眼的旧衣服里。

他攥住伊文的手臂，力道大得骨节都泛着青白：“你们也快走，所有人都回海上去。”

他快速低声道：“不要留在码头上，不要信什么协议跟合同，那些都是骗人的，是比我们这些骗子更蛮横不讲理的骗局……”

伊文的眉峰蹙得死紧，视线落在他身上。

在计划着利用艾克特等人得到骑士勋章的同时，伊文也同样早就做好了带着所有海盗随时离开的准备。

艾克特盯着伊文，因为紧张和呼吸急促，他的眼里已经闪动起了水光：“……你其实早就为这件事做准备了吧？”

艾克特的意识一直困在其中，愚蠢而固执地重复着同一件事——他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试图沿着真相的片段进行修正，推出一个不同的结果。

而伊文想学的东西……他当然也会一点都不藏私地全教给对方。

催眠师看向庄迭，他忽然知道了庄迭在做什么：“你在找所有伊文出现过的轨迹？”

不论有没有这四个骗子，码头都早已在长期的对峙下岌岌可危，危机早晚会在某一天骤然爆发，他们所赖以生存的一切都随时可能崩塌。

“为了避免我们被这场梦淹没，接下来我的速度大概会快一点。”

“相信我！”艾克特大声道，“这是‘九句真话’，我用我的性命发誓！”

凡是伊文需要的东西，不论多困难，他都会想办法弄来。

庄迭抬手理了下领带。

他握着那柄手术刀，径直拨开雨帘，朝海水中走进去。

庄迭稳稳接住刀，扬手裁下一截泛着冰冷光泽的的片段，视线落在依然铺天盖地的雨幕中。

他同时扯住一把冰冷的雨线，手术刀刃的寒光一闪而过，那些冰冷的、水银似的水滴在梦域中震荡开了剧烈的波纹。

艾克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却已经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顺理成章接管码头的理由。”艾克特说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最大的骗局，他们引诱我们互相算计，在后面等着最合适的时机。”

他揽住伊文的后脑，把额头贴上去，亲昵而疲惫地轻轻叹着气：“我毕竟是个骗子……给我留点体面。”

即使是在他们第一次经历的轨迹中，得知了骗子死讯的伊文也只是“惨白着脸色坐在柜台后面”。

庄迭提醒道：“请做好准备。”

艾克特的指尖摩挲着那些打着卷的金发，他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是：“难过是因为……”

在z1的视角下，那双被遮挡着的眼睛在闪电下明明清晰冰冷，仿佛不会为任何多余的情绪所干扰，在抬起视线时却又温和得能叫人忘记四周肆虐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