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十四(在梦里陪我谈一场恋爱)

“等一下。”z1不解,“为什么只看见了这一个幽灵?那艘船上应该有不少人吧?”

催眠师停顿下来,仔细想了想,才又解释道:“这就是我个人的推测了……虽然没有足够明确的证据,但伊文或许是喜欢那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骗子的。”

z1有些错愕地愣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在走马灯里,那辆回码头的车会开得那么快——”

“这至少是一种可能性。”

催眠师点了点头,又征询地看向凌溯和庄迭:“伊文很熟悉这条线路,不论是上学还是回家,都不会让他这样心急。”

催眠师说道:“除非他是想要尽快赶回码头,去见那儿马上就要走的什么人……”

……比如一个已经将船票弄到手、即将准备和父辈们登船离开,或许再也不会回来的年轻骗子。

这也并不是全无根据地强行猜测。

虽然没有直接的明确证据,但梦域中的许多细节还是隐隐指向了这一点。

比如伊文似乎并不在意学校里的女孩子,经常把收到的巧克力分给四处乱跑的小海盗崽子。

比如虽然在码头上张贴得到处都是,但有关这四人的通缉令,在酒馆里却一张都没有出现过。

比如海难发生时,日记里明确提到的“小伊文坐在柜台后面,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根据他们在梦域中的遭遇,四个人只是帮忙跑腿买了点东西、搬了几箱货就拿到了高价票,丝毫不像日记里说的那样困难——如果这就是那四个骗子拿到船票的方式,说不定也是有货行老板不敢招惹的人出手,在暗地里帮了点小忙。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催眠师长期以来积累的职业直觉了。

对潜意识世界完全得心应手的顶尖咨询师,据说只是靠点燃盘踞在梦中的情结分辨气味,就能分辨出梦域中的情绪成分。催眠师虽然做不到这一步,但也隐约对那些强烈的情绪有所感应。

在他们看到日记上的内容,进而引发了梦域中解冻的情绪骤然失控时,除了漫无边际的窒息恐惧之外,还有再也无法挽回的悔恨与绝望。

走马灯的那些日常片段中,散逸出的情绪有多急切期待,这些悔恨和绝望就有多强烈。

“如果是伊文暗中帮助那四个人拿到了船票,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z1也跟上了思路:“如果他没有插手,对方固然会输掉赌局赔上几十盾,但也不会登上那艘船,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葬身在一场海难里……”

他目光一亮,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们第一次来做任务的时候,货行老板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一直刁难我们?”

“你是说,伊文作为梦境的主体,在尝试修改这段记忆?”

“开什么玩笑?”z1神色一凛,伸手扯住他,“万一被这场梦同化了怎么办?!”

“这么一说,再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凌溯看到了他手里拿的领带,轻轻扬了下眉,看向不远处的z1。

z1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你就听见了这一句吗!”

他甚至还能给出其他证据,取出那张打赌场景的速写画打开:“从构图角度考虑,按照黄金分割法,这张画把少年骗子放在了最重要的一点上。”

z1看向坐在前面的凌溯和庄迭,这两个人不参与讨论,他总是没来由地心虚:“我们的推测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的个人是‘茧’的反义词!”

“伊文也去过这些地方?”

凌溯点了点头:“小五郎级别的推理。”

“赌我的运气。”

他把画还给凌溯:“凌队,你们一直不说话,是发现了有什么被我们忽略的细节吗?”

与那座鲜活生动的码头比起来,这里有种近乎刻薄的疏离与寒冷,仿佛永远都无法从夜色中挣脱。

催眠师对绘画心理学研究不多,接过那张画研究了半天,迅速记下了几个重点。

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这座车站依然被浓深的夜雾笼罩着。

——如果货行老板能因为各种蛮不讲理的原因,多刁难他们一会儿,拖延到客船离港就好了。

“凌队,你们别老不说话……”

一个被诸多线索佐证推翻的推理,固然说明它多半原本就是错误的,需要被排除掉,及时另寻他路。

“比较浪漫的一种猜测,是伊文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结识了那个少年骗子。”

“的确是一样的。”庄迭仰头看了一遍,“这上面写着的,都是这四个人曾经行骗过的地方。”

“有。”凌溯点了点头。

z1背后忽然有点发凉,打了个激灵:“……”

在这种无休止的反刍下,“要是当时如何如何做就好了”的想法会逐渐扎根,最终生长出无穷无尽的沮丧与悔恨。

“这不是我作为个人能完成的模拟……”庄迭抬起视线,“我需要一个搭档。”

凌溯单手扶上庄迭的肩膀,迎上他的视线:“没问题,但是不是稍微有点冒险?”

循着之前的记忆,他们没花上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依然伫立在原处的路牌。

凌溯摇了摇头:“没有。”

“是有一点。”庄迭点了点头,“我也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