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些黑衣人果然节节败退,白珠舒了口气,下车将美人召了回来,抬眼的那一霎那,同赵光义四目相对,后者衣袍沾血,却仍朝她露了个笑,随后走了过来。
余下的黑衣人已经不成气候,自有傅潜处置,赵光义飒然向爱妻走去,可就在他即将触及到她的肩膀时,对面人却突然变了脸色,将他往旁一推,惊呼道:“小心!”
温热的血液飞溅,几颗血珠子还挂在他的睫羽上,他看见她像一只断翅的蝴蝶,跌落在他怀中,他的整个世界就此失去了光采。
……
距离那次刺杀,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白珠如同一只孤魂野鬼,飘荡在赵光义的身边,他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他。
当时她死在了耶律贤的暗箭下,那箭原本是冲着赵光义来的,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直觉告诉她赵光义千万不能死,就这么的,她推开他,挡了那一箭。
那箭上淬了致命的毒,绝无生还的可能,耶律贤从始至终就直奔着取人性命上来的,但估计耶律贤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舍身取义,为他挡了这箭。
又是这样突然丧了命,为她这个任务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可这回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地府里继续下一个任务,而是这样飘在赵光义的身边。
她亲眼目睹他悲痛欲绝,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处置她的后事,丧仪自莫州往东京去,一切都办得体面稳妥。
外人来看,晋王新婚不久丧妻,但到底是干大事的,性子沉稳没有为了个女人乱了方寸,可只有亲近的人和白珠知道,每当他在外周旋,回来卸下一身疲惫后,才会流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
白珠站在廊下,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来回走动,傅潜从书房出来,对天璇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饭菜搁下,“殿下没怎么动。”
天璇一脸焦急道:“也不能不吃东西啊…唉!自打王妃去了后,殿下就跟失了魂一样,除了那耶律贤和收复燕云的事情,其余的殿下都不放在心上。”
傅潜说:“收复燕云是王妃的生前意愿,此次辽国是一万个理亏,这山后诸郡是不想吐也得吐出来了,但那耶律贤…辽国始终不肯把他交出来。”
天璇拧着眉道:“先前质睦联系我了,说传信的鹰使一早就受到耶律贤的掌控,这才惹出了这些祸事,并不是他的本意,但终究是对不住我们。那位萧家三姑娘也和耶律贤解除了婚约,说原想来送一送王妃出殡的仪仗,只可惜如今殿下一听到‘辽’字就恨不得啖肉饮血…”
她说着说着,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天璇吓了一跳,转过身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赵光义嗯了声,“你和质睦的事情,王妃先前也同意过,若往后真的相处不错,不用顾及本王。”他说完这话,转身就又回去了。
门一闭,原地的天璇和傅潜相视一眼,很快离开了。
白珠又飘到书房内,大多时候,赵光义都是对着几只箱笼发呆,那里头放着她曾经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用过的器皿,都被他整整齐齐摆在了那里。
饶是无情无绪久了的白珠,也难免生出几分感动,不说其他,单论这份情真意切,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地府,继续下一个任务,孟婆也一直没有出来,后来又待了几个月,亲眼目睹了辽国将余下燕云十三州拱手割让后,才算是心满意足了。
后世会怎么评价她呢,她的功绩该如何衡量,能不能达到标准呢?
这一切都要看赵光义怎么做,如果他私吞下所有功名,半点不提及自己,那肯定是不成的。
所以白珠继续留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请封功名,连带着南唐都爱屋及乌了,等到赵匡胤去世后,他作为皇弟称帝,又为自己建功德祠,追封为昭元皇后,着人修了后书,堂堂正正的记入了青史中。
在此之后,赵光义不曾娶妻立后,空设六宫,也未有子嗣血脉,为了堵住朝臣之口,早早过继了宗室子弟记入名下,转眼短短一生就这样过去了,他在五十八岁这一年,生命的终点之时,取出了一幅尘封已久的画卷。
时隔多年,画上的美人已经模糊泛黄,不如曾经鲜亮,但却能清晰看出美人卧在榻前,有郎君扶起喂茶。
轰隆一声,这画卷同白珠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场梦重叠在了一起,久远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下一刻天光大亮,她又回到了地府中。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急切地说给孟婆听,可惜孟婆并不在亭中,只吩咐了小六将剩下的四个任务交给她,让她选择。
没办法,白珠只能暂且忍下,想着下次任务结束后,再来询问那幅画的事情。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