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边的杏月听不下去了,她向来胆儿不大,但今天也破天荒说了句心里话,“你们辽人既?要学书礼,怎会不知‘礼为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眼下将我们这样虏来,同强盗土匪有什么不同!”
萧绰一记眼刀剜了过去,怀里的黑猫也应叫了两声,她哼笑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汉人的迂腐之处了
学了些之乎者也,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殊不知人只有先填饱了肚子,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有闲情雅致学那些书面上的大道理。你恐怕没被饿过肚子吧,你知道顶着寒冬腊月的大雪,帐中却颗粒无存的时候有多难熬么?我们辽人比你们汉人强壮有力,从来不会伤春悲秋,自暴自弃,我们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你们呢,分明胆怯又懦弱,占着那么好的屋子,那么温暖适宜的环境,不仅有数不清的珍馐美味,还有锦缎和金玉来装饰你们的生活,你们却仍不满足。上天如此不公,想拼命活下去的人却活不下去,不该活下去的人却什么都有…不过也没关系,这一切我们都会一点点拿过来。”
杏月被她噎了回去,顿时满脸通红,只得小小声辩驳道:“凭什么说我们就不该活下去…”
萧绰顺手撸了一把猫毛,操着慢悠悠的声口道:“有本事就拿拳头说话,没有本事就闭上嘴。割地认父,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气节,当初这十六州是怎么给到我们手中的?哦…想起来了,好像是那石敬瑭自己巴巴拱手送上来吧。”
她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来的狠厉跟方才截?不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会有的心性,??是能成大事者,都是从小就异于常人,天赋异禀啊。
杏月哪里能说得过她,绞着手里的袖子不敢再啃声了。
马车不知驶了多久,中间还换了一匹马,到后来天光微亮时,外头有人不知对萧绰说了什么,她抱着猫高高兴兴地跳下了车。
她一走,杏月整个人终于松散了下来,歪在靠背上直淌眼泪,“完了,这下完了…落进了辽人手里,还能回去吗?”
说着吸了吸鼻子,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奴婢往前瞧话本,里头的丫鬟都会跟主子换一身衣裳替着顶上,要不这样吧,王妃您待会儿跟奴婢换下衣裳,寻到机会就跑,奴婢给您护着。”
白珠看着眼前那涕泪横流的小脸,白了眼道:“得了,靠你?我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被抓回来。
”
当?这话是玩笑的,她有这份不畏死的心意,白珠暂且收下了,略微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臂,美人也终于有了些反应。
早在刚才跟萧绰闲谈时,她就有了个大胆的主意,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一面暗暗抚顺着美人,一面同杏月压声道:“我是跑不掉了,他们这趟用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攻瓦桥关是假,要抓我才是真,所以怎么可能让我跑了…”说着朝杏月投去诡异的笑容,“但你不一样,你是顺带捎上的,你可以跑。”
杏月听不大明白,“奴婢怎么能跑呢,奴婢跑了王妃岂不是危险了!”
白珠却道:“你在这儿才碍事,而且我要你跑,是要回去跟殿下透个信。”她朝人招了招手,附耳私语了一番。
杏月瞪圆了一双眼,喃喃道:“您这是疯了不成…”
白珠正色道:“你瞧我像疯了吗?你要是还当我是你主子,那就得听我的,把话全须全尾的递给殿下,这就是你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