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以来,白珠一直受制于人,如今严咏既然已经安然无恙,她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面具男人微一沉吟,道:“北周和北齐是宿敌,在各自国境和朝堂上安插个把奸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再说你们北齐先前昏君当道,奸佞把持朝政,只要有钱,什么消息买不到,至于这个臭小子和你那些毒物…”
他顿了顿,“恕我无可奉告。”
而白珠却在他这看似说了等于没说的话里,推敲出了些蛛丝马迹。
恐怕她真正进入北周视线的时候,是同召竺开始来往,逐渐过密之时,而召竺为人谨慎,绝不可能放任身边有奸细之流监控自己的行踪,那么唯一可能出纰漏的地方,就是她和严咏出邺城一路北上的这段时间。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盯上跟踪的呢?白珠仔细回想了这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打尖歇脚的店家?更换马匹的马坊?亦或者是曾经不过擦肩的陌路人?
太多了,她一时找不到异样的地方。
白珠换了个问法,“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用了什么,让那些毒物全死了?”
“自然是”面具男人刚准备说出口,立即发现了不对劲,露在外面的那双眼警惕看着她,“冯姑娘是在套我的话?”
白珠笑了笑,满脸诚挚道:“什么套话不套话的,我只不过好奇罢了。”
面具男人显然不信,“你一向诡计多端,我得提防着。”
‘一向’二字用得妙,白珠和他不过接触了两次,他却似乎对自己了如指掌。
她错牙一哂,“罢了,尊驾什么都不肯说,也着实是无趣,直说吧,要同我做什么买卖?”
面具男人眼神闪了闪,朝后摆了摆手,一直傻站着的布支奴很快进屋子里,拿出了一只严严实实密封过的竹制长筒给她。
隔着竹筒,白珠似乎能感觉到里头有响动,是个活物。
面具男人道:“冯姑娘先前养的那些毒物,虽然含毒但是都上不得台面,也不好驯养
我这个可不一样,它是从爪哇传过来的宝贝,名为珊瑚蛇,又叫丽纹蛇,别看它不大,但确含有剧毒,只要谁被咬上一口,就是大罗神仙也再救不回来了。”
白珠将信将疑,打开竹筒,果然看见里头蜷缩着一条细蛇,此蛇通体蓝色,唯有头尾一点红,背鳞清晰,堪称是蛇界的一个美人儿。
面具男人又笑道:“女儿家都爱漂亮,这蛇绝对符合冯姑娘的审美,不过别看它漂亮,越是五彩斑斓的蛇,毒性可就越大。”
白珠用手指戳了戳蛇身,见它只是软绵绵地动弹了一下,“这蛇别不是快死了吧。”
“哪儿能!”面具男人拿出一只小瓷瓶,“这种极毒的东西要是让它生龙活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丧命,它是被迷晕了,你拿这解药兑了水泼在它身上,不消片刻就能活过来,这东西嗜血,冯姑娘若想尽快驯化它,最好多撒几滴自己的血。”
这条珊瑚蛇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什么时候用,白珠实在没底。
她收了竹筒和解药,笑盈盈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不知尊下是奸还是盗?”
这女人说话从来不留情面,头一回说他又当又立,这回又说他奸盗,他至今还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面具男人冷冷道:“冯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个心怀不轨的小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我需要一样东西,还请冯姑娘替我取来。”
“什么?”
“乌蛮爨氏长司的人头。”
爨氏?白珠皱了皱眉,那是北周南中一带的蛮族大姓,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期战乱不休,纷争不断,朝代更迭十分频繁,西南偏僻地区便开始趁乱自成割据,而爨氏则是南中首屈一指的代表。
但爨氏也分为两种,其中那些风化发展落后的被称为乌蛮,其余发展跟得上脚步的则被称为白蛮。
要说爨氏,一直占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各自经营,同南朝北朝素来没什么交集,好好的要取他们长司人头做什么?
但这一点,面具
男人没有给出详细的解释,只说:“乌蛮人行踪不定,手段颇多,西南一带的地势又是易守难攻,单靠兵戈恐怕吃力不讨好,不如冯姑娘你一人出马来得方便。”
白珠倒不是真贪图他那条蛇,只是这面具男人背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幽潭,即便他不承认自己是灵犀,可直觉告诉她,他跟灵犀之间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既然选择站在了召竺这一边,灵犀对她来说就是敌人,与其至今连人家影子都摸不着,不如将错就错,和此人一直保持联系,看看他们究竟要刷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