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嘿了一声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大将军可曾记得,这北伐大军真正的统帅并非林冲将军,而是童贯老太监?”

“记得!”我老实地点头道,“童贯还是我举荐的呢,当时情非得已也是无可奈何。”

董平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叹息道:“大将军一句情非得已,却累得我数万禁军将士血洒沙场呀……唉,这个童贯,行军打仗根本一窃不通,却偏偏喜欢发号施令,胡乱干预林将军的部署,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我颇感汗颜,还真没想当紧为了打压司马光讨好童贯,一时举荐了童贯出任北伐军统帅,却给这些将士带来了一场灾难。

“这也就算了,凭我二十万禁军的奋勇杀敌,纵然计划被童贯打扰得七零八落,要击溃晁盖的几万乱军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董平摇头道,“但坏就坏在这个童贯,不但自己胡乱干预林将军的部署和计划,便是他麾下的那伙太监也被分派到各旅各卫,对各旅各卫的统兵将领胡乱指挥干预,还成立了所谓的宪兵队,一旦领兵武将不服便可当场斩杀,已经十几位将领做了这些阉货的刀下亡魂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望着董平道,“那这仗还怎么打?”

“可不是么!”董平叹道,“若非这些阉货干预,歼灭晁盖那里用得着这么长的时间,更无需白白牺牲数万兄弟的性命,嘿,我董平从军以来还从未打过这般窝囊的仗啊。”

我心下凛然,望着董平道:“如此说来,这禁军大权已经控制在童贯手里,林冲将军已然被架空了,是吗?”

董平黯然道:“童贯毕竟是真正的主帅掌握生杀大权,林将军只是副帅只能听令行事,虽然兄弟们愤怒莫名,但没有朝廷的命令,大家如何敢妄言犯上?”

我听得心中一沉,如此说来,这二十万的禁军大权居然落到了童贯手里!

在汴梁的时候,我和童贯虽然曾经狼狈为奸、沆壑一气,但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可眼下局势风云变幻,赵佶的大旗已经倒下我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顿时便和童贯站在了对立面,这厮会如何看我委实不得而知!

将心经心,如果我是童贯,在得知汴梁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之后也断不会心甘情愿带着这二十万禁军回返汴梁的,最理想的做法莫过于割据一块地盘做自己的藩王!

莫非这只是童贯一时性起想做藩王,而与薛可儿全无相干?但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推测。

董平呼了口气接着说道:“汴梁城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虽然童贯有意误导将大将军形容成篡位谋逆的乱臣贼子,但大将军自出任天下兵马大将军之后的所作所为,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末将心中的疑虑也因为刚刚关将军对大将军的信任而烟消云散!大将军,现在只有你才是我们大宋将士的唯一希望,你绝不能孤身犯险,落入童贯手中啊。”

随着诚恳的声音,董平再度单膝跪落尘埃。

“请大将军三思!”关胜和张清趁机单膝跪地,跟着起哄。

“请大将军三思。”自古将为兵魂,见董平如此,他麾下的禁军轻骑也顿时纷纷翻身落马,跪了一地。

我有些心悸地看着周围跪了一地的将士,既感心惊又感自豪!

曾几何时,我终于赢得了将士们如此衷心的拥戴,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自豪的成就。

我郑重地扶起董平,然后再扶起关胜和张清,再转身四顾一周,朗声道:“诸位兄弟都请起来。”

我翻身登上上自己的战马,凝集内力朗声道:“诸位将士,真正的乱臣贼子是童贯,是那些躲在幕后别有用心的阴谋家!他们妄想分裂我们大宋精锐的禁军,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好友兵刃相见!他们只想分裂我们的国家,挑起我们民族的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家园惨遭破坏,让我们的国家在痛苦中呻吟……”

我迎着数千将士灼灼的眼神,用力一挥拳头,森然道:“身为大宋王朝天下兵马大将军,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我大宋朝的稳定,粉碎一切欲对我大宋不利的势力,所以……茂林的二十万精锐禁军将士,我绝不会丢下不管的,我一定要将他们完整地带回汴梁!”

我慷慨激昂的声音在上空久久始竭,每一名士兵都向我投来灼热的眼神。

我胸中的热血开始翻滚沸腾,目光悠然注视远处虚空,凝声道:“因为我要你们贡献全部的力量,与本将军一道共同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将来高耸云立在汴梁的功勋碑上,将会铭刻上我们所有将士的名字,供后世万代无数子孙们顶礼膜拜……”

第七卷坐拥江山第七章扑朔迷离(下)

我不适时机地鼓动了一番士兵们的斗志,极力拉近我跟他们的距离,这一招果然收到了奇效,士兵们很快便被我勾勒出的宏图大略所吸引,更为我的勃勃雄心所打动!对于渴望功勋的士兵来说,再没有比建功立业,凭军功升职更吸引人的了。

但冷静下来,当我面对董平和关胜、张清时,童贯的问题却再次提上心头,我虽然铁了心要去茂林,更铁了心要将这二十万精锐带回汴梁,但怎么去实现这个目标,我却一点眉目也没有……

我敢肯定,薛可儿一定和童贯搭上了线!动用李通自然是薛可儿的奸计,除了嫁祸李纲之外,却也让我看出她的无奈,说起来动用童贯麾下的禁军伏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童贯显然拒绝了她,看来这双方虽然已经搭上了线,却并没有达成一致。

而这也不难理解。

薛可儿的目标一直没变,那就是致我于绝境,搞乱汴梁的局势,她才可以混水摸鱼!而童贯显然是因为手里有了二十万大军,只想割据地方做个草头王,不愿意为了薛可儿跟我干戈相向……

但童贯不愿意与我干戈相向却不代表他不会杀我。如果我孤身前往茂林,他果然有可能借机害我性命。

我该怎样前往茂林呢?

望着阵容整齐的禁军轻骑,我忽然间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我叫来张清,对他低声道:“张将军,你立即快马追上花将军,让他在军中挑出两人,假扮本将军和关将军,大张旗鼓地返回汴梁,并让军师和副军师连日召集汴梁的主要将领于大将军府议事,给人以我一直在府中主持的假象。”

张清森然掠了我一眼,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拍马而去。

我反手将头上的大将军盔甲拍掉,回头向董平笑道:“哈哈,董将军,本将军从现在开始便是你的一名亲卫士兵了!”

董平和关胜的眸子同时亮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再不反对我前往茂林。

在董平的帮助下,我和关胜很快便换上禁军小兵的铠甲,持枪侍立董平身后,俨然一副亲兵模样,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董平翻身上马,冷冷地掠了所有士兵一圈,将枪一招,厉声道:“返回大营。”

蹄声隆隆,数千人的禁军再度风卷残云般出动,向着茂林返回。

才半个时辰,茂林大营便已经遥遥在望,望着那连绵不绝的大营,我不禁心动神驰,这里驻扎着大宋朝最精况的二十万大军,更驻扎着林冲这员大将,当然,也有童贯这样的阴谋家,就都毒蛇一般随时可能置我于死地。

大军风一般涌入大营,身为董平的亲卫兵,我和关胜更是直接跟着董平来了属于他的营帐,董平刚刚翻身坐倒,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帐外响起,一群人已经掀帘而入,领先一人虎目白面,目透英武之气,威风凛凛有如战神转世,除了林冲还有谁来?

我不禁心中一热便想上前和林冲说话,但刚刚踏出半步便霍然收回了脚步。

但这小小的异动立时便招来了林冲及他身后一众武将异样的目光,显然对我这亲卫兵的异常举动感到惊异,林冲的眸子里更是掠过一丝难人心悸的异色,浓眉也轻轻地蹙起,看得我心下一紧,莫非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身分?

我战战兢兢地站在董平身后,身为亲卫兵,脸上虽然罩着沉重的铠甲,只留一双眼睛留在外面,但以林冲的观察力,似乎仍可以从我的身形气势上判断出我的身分!

不过林冲很快便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向董平道:“董将军,可曾知道是怎么回事?”

早已经站起身的董平向林冲恭敬一礼,沉声道:“回秉副帅,末将正欲向副帅秉报,老虎岗上果有大军厮杀,乃是通州都尉李通率领一万通州军伏击大将军西门庆所部三千人,结果却被大将军所部杀得片甲不留大败而逃,待末将率军赶到时,大将军已经率军返回汴梁而去。”

“什么大将军!?那是逆贼西门庆!”一把尖细的声音忽然从帐外传来,然后又是一伙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却是阔别将近一年的童贯!这厮近年来显然在军中过得极是滋润,比之当年在汴梁时要肥胖许多,便是脸上也光彩细腻得多了。

童贯阴恻恻地掠了董平一眼,阴声道:“西门庆阴谋窃国乃是逆贼,董将军以后可要记清了了,再不可弄错!还有,董将军倒是跟咱家交待一下,既然遇到了逆贼西门庆,却为何不率军截住将之擒来,反而放纵归去留此贼祸害国家?”

我心中暗恼,这童贯当时与我何等默契,不想现在时过境迁,居然开口闭口逆贼,好不令人恼火!

董平瞥了林冲一眼,淡然自若地说道:“末将未得令谕,不敢擅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