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甘愿将自己困于念珠千年之久,只为能保护他的小草。
只为有朝一日,能再见一见夏念芝。
哪怕就这样说说话,它也无憾了。
“谢谢你。”听了珠子的啰嗦,夏念芝勾了勾嘴角,“伤都结痂了,这点痛,我还是能忍的。”
他知道珠子虽然嘴巴很讨人嫌,但是心地不坏,也是真的在关心他。
“嗯。如果忍不了了,一定要跟我说。”珠子仍不放心地叮嘱他,“你这小草,一直都不懂照顾自己的。又总嘴硬。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助你……助你重新飞升,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司药仙君。这样,你就不会再被人欺辱了。”
念珠郑重其事地说道,却又在心里悄悄补充了一句,哪怕……
哪怕你飞升后……就不记得我了。
可我…也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再不受苦。
*
翌日一早,夏念芝就随季云萼等人继续奔赴栄南查看疫病。
听说是栄南等地的县官在相国大人的命令下已经自发地派人守住了城门,减少流通,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城池。
幸而季云萼手握令牌,他们才得以顺利入内。
甫刚一入城,夏念芝就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这怪病,恐真跟什么魔物有关。
城中一派肃杀,沿路鲜有人迹,家家户户皆紧闭门窗,可越往城中走,越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哀嚎与哭叫声。
夏念芝勒紧马绳,抬头望了眼天,一团黑气正笼罩于上,映得整个苍穹都乌压压的,一派死气。
季云萼也放缓了速度,骑马与夏念芝并行,解释道,“这只是栄南境地其中的一个城池……其他的更惨,有的州镇……甚至人都死光了……所以夏公子,若你真懂仙法,你一定要救救大卫这些无辜的臣民啊!”
夏念芝不置可否。
今晨醒来时,珠子又催他赶紧逃走,可夏念芝拒绝了,珠子现下已经不说话了,估计躲起来在生闷气。
其实夏念芝心中并未有什么苍生大义。
他对以前的事一概不知,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有能力去救这些泱泱万民,只是如今却是徒徒生了些好奇:他想弄清楚这疫病是怎么回事。
同样,也想弄清楚自己的过往。
于是,夏念芝问季云萼,“那些感染疫病的人都在哪里?”
季云萼身边的手下闻忙答道,“都被集中安置在城郊的佛堂中了。这阵子,县里也派了人在庙外布摊,为病人提供粥食……可是…每日里都有人死,也会有新的病人送过来,皇上再这般不管不顾,恐怕……恐怕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
夏念芝拧了眉,“你们带我去看看。”
季云萼点头,策马在前头带起了路,行至荒郊,人声便更多了点儿。
夏念芝下了马,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座佛堂寺庙。
从外观之,这庙宇的装饰甚为华丽,之前应该也是个香火鼎盛的,可现下门槛上却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大门已被砸碎了大半,挂在门框上,隐约能窥见里头的惨状。
数以百计的感染者,就那样衣不蔽体地躺在庙内的草席上哀叫等死,稍有意识的,便跪在佛堂中,求神拜佛,庙外,一个不大的摊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旁,旁边是一桶粥和几个搪瓷碗。
“你们不能进去。”
摊边的守卫瞧见夏念芝正打算踏入寺庙,赶紧冲过来拦住他,“这疫病会传染的!”
季云萼对守卫亮了亮令牌,“无妨,这位公子乃是医官,我们是奉了相国大人的命令前来查探的。夏公子,你且去看看这病症可有法子医,但万不可直接触碰病人……”季云萼压低了声音,“这病确实传染,且速度极快。”
“嗯。你们在外头候着吧,我去看看。”夏念芝淡漠地应了一声,可他才刚踏入寺庙,裤脚就被一个人抓住了。
夏念芝疑惑地回过头。
拉住他的人是一个男孩儿,约摸十来岁,小脸脏兮兮的,浑浊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公子!公子!求您……求您去看看我爹吧!”
爹……?
“求求您了!”
男孩见夏念芝没有作声,更用力地不松开手,“我爹他快要不行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这孩子应该也已感染疫病了。
夏念芝瞥见了他的手上腿上,都在流血。
那孩子还在不断磕头哀求,不住地流下热泪。
夏念芝有些怔忡。
他木然地跟着男孩行至庙堂最角落的一处地方。
只见那里正躺了个汉子,那男人双目紧闭,大张着嘴,已经不见多少呼出的气,身上好多血污,甚至于走近后都能闻到些腐臭味了。
可那男孩儿却仿若未觉,扑到男子的怀中哭着唤了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