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裴池

郭哀是正人君子,可并非圣人,便是再硬的心肠听得沈菀荏这般愁动心肠的哭诉,也总会于心不忍。

只是……

郭哀又往后退了半步,语调冷硬地说道:“沈小姐误会了,将您从火海救出来的人并不是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落在沈菀荏身上片刻。

恪守礼节,近乎避嫌。

沈菀荏泪意涟涟,还未曾弄明白郭哀话里的意思时,便见屋门处遮光的纱幔被人卷了起来,下一息,一身玄墨鹤纹锦袍的裴池便缓缓走了进来。

他步伐稳健,衣摆处绣着的苍松翠柏随着他的步调而摇曳生辉,衣袂翩翩,风姿绰约。

沈菀荏僵着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池却不知从何处搬了只玉石月牙凳来,离着床榻一寸之隔的地方便坐了下来。

烛火衬出他一汪泓溪般的清亮眸子,蓄着笑意的俊朗面容上尽是温润和善。

可只有沈菀荏明白,他这张俊秀如玉的笑脸下是何等狠辣的心肠。

自己从前便被他骗过一回。

险些为了这事声名狼藉,毁了自己的闺中名声。

可他却似没事人般置身之外。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菀荏神色陡然变冷,眸光只落在了床帐之上,并不拿正眼去看裴池。

裴池见状则轻笑了一声,璨若曜石的眸子里并无多少恼怒之意,只听他揶揄着说道:“方才你对着郭哀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沈菀荏不答,当没听见裴池的话。

裴池嘴角虽还扬着一抹笑意,且眸光却陡然暗沉了几分,他凑近了几分,瞧了眼沈菀荏的手腕后,说道:“还好伤得不重。”

被个男人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腕,沈菀荏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距离这样近,她也没法再对裴池熟视无睹。

只是想起昔年被他甩的团团转的伤心事。

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那个丫鬟还活着。”裴池敛起笑意,如此说道。

见沈菀荏仍是像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裴池心里也甚觉无趣。

她虽生的和那人十分相像,性子却似闷葫芦般难以捉摸,不及那人本分活泼明艳。

这回救下她。

自己从前欠她的那笔债也就还干净了。

“你安心养伤,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送你出京。”裴池说完这话,便欲从月牙凳上起身离去。

在他堪堪走到屋门口时,沈菀荏出声唤住了他:“裴池。”

清灵婉约,甜丽动人。

性子虽是不像,这把妙嗓却是与那人有八成相似。

裴池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步子,回身冲着沈菀荏粲然一笑道:“有何指教?”

沈菀荏抬起朦胧的泪眼,示弱般地望向了裴池,乞声道:“为何要将我送出京城?”

裴池神思恍惚,似是从沈菀荏这张秀美的脸庞上窥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容。

他便走回了沈菀荏的床榻边,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离开京城,才有一条活路。”

声音冷硬,分明是不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沈菀荏也明了自己的处境,裴池所言非虚,自己若再留在京城,像昨日这样的险境只会越来越多。

可母亲尚在深宫内挣扎求生。

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京城?

况且父兄无辜,母亲无辜,她凭什么要像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