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莲岛多年,竺瑾已经很久不曾见过生人,更别说是此时此刻现在这样
被推着轮椅,走进腌臜脏污的逼仄弄堂里。
蝇虫在头顶上嗡嗡乱窜,两边矮墙溅落了不明秽物。
未经处理的下水道哗啦哗啦沿着墙角涌流而下,地上潮湿又恶臭。
隐约散发着地狱星的菌毒。
竺瑾的身体本就不太好,走进弄堂没多久就感觉呼吸愈发艰涩。
又一路竭力隐忍着。
直到推着她轮椅的人打开了一扇生锈的旧铁门。
里面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屋,陈设简陋,墙面上发了霉,散发着很刺鼻的气味。
而就在竺瑾观察着这一些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这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在感觉到竺瑾身体微微僵硬的同时,他又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过这里了。
戎白一边说着,松开了轮椅,从竺瑾身后慢慢走过去,来到了桌前。
打开抽屉,垂下眼翻找着东西,刚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还没化形
戎白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转头去看了竺瑾一眼
你刚刚应该也看到街边流浪的癞皮狗了吧?
竺瑾脸色苍白,几不可见地轻点了头。篳趣閣
来的路上,她已经看到了
那瘦骨嶙峋的、被打断了腿的流浪狗。
然后,戎白接着微微笑道。
从我当年被扔进这片贫民窟开始。
我呢,就跟这些癞皮狗一样,在所有见不得的肮脏恶臭的地方乞讨、翻垃圾桶、偷窃。
所有你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恶劣行径,我全都干过。
戎白说到这里,语气略微顿了一顿,侧头过去,注视着竺瑾,阐述总结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竺瑾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
摆在面前的,仍然是这一间让他喘不过气的房屋。
这就无法忍受了?戎白不由嗤笑出声。
竺瑾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他: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知道你过得有多苦难,还是要对我进行报复?
戎白亦是盯着她:你觉得呢?
如果目标是我,你应该没有必要把我带到这里,让我听这些。
你想利用我,获取一些你想要的谈资,是吗?
在竺瑾说完以后,戎白笑容渐敛,沉默地盯着她,良久才终于轻轻扯了下嘴角。
答非所问。
你们倒是很懂得保护应遇啊,至今都不让应遇知道他是你跟联邦总统所生,竺瑾,你自己也觉得很恶心对吧?
你恨我,恨应遇,恨联邦总统,这些我都能理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巨响。
是戎白将本就破旧的桌子掀翻在地,并字句寒冽打断她的话:你、能、理、解?
你以什么立场说你能理解?这么多年,你是喂过我一口饭,或者是哪怕来地狱星看过我一眼?
你只怕甚至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吧。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凭什么理解我?
戎白说着说着,眼里逐渐猩红一片。
竺瑾的视线从他掀翻在地的木桌缓缓往上,望着戎白许久,最终移开目光,说。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感同身受。
我也并没有过得很好。被你妒恨的应遇,表面上看着光鲜,但从小被关在实验仓里,被那些人研究、日复一日的进行一些冰冷的实验。
当初联邦总统把你流放地狱星,是因为你没能成功分化。把应遇留下来,也仅仅只是因为应遇可以成为帝国有力的武器。
我说这些,不是要为应遇说话,只是希望你明白,你也好,应遇也罢,只要有利用价值,在联邦总统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分。
竺瑾足够冷静地向戎白分析这一切。
心如刀割将自己的两个孩子阐述成两个冷冰冰的武器工具。
戎白听着这一些话,果然怒极反笑:说得真好啊,竺瑾,我这样一个失败品,没能死在地狱星,你很失望吧?
竺瑾望着他,张了张口,不知为何突然发不出声来了。
她想起当年怀下戎白之时,满心都是作为新婚妻子的不安忐忑,以及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