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初叶执就是因为云烙,才将他赶出垣怆的。

叶执错开目光:“要不要再睡会儿,等等起来用晚膳。”

林长悯:“……”

他是猪吗。

林长悯:“不困。”

叶执:“农堂主说你要多休息,少费神、费眼,我上次见了本有意思的书,拿来读给你听?”

因铸山销售前十的话本,林长悯对书有了心理阴影,短时间内都不想见到这东西,他摇头。

叶执:“那师尊陪你画画写字?”

就没点单人活动可挑吗。

林长悯:“不如我再睡会儿吧?”

叶执笑道:“也好,你安心睡,有什么事就叫师尊。”

林长悯再度躺下,他以为叶执会离开,然而叶执就坐在床边,没半点动弹的意思。

他想问问叶执仙盟和垣怆是解散了吗,不然怎么能闲成这样。

但就这么问语气太生硬,叫师尊他又叫不出口,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目养神。

可能是药效没过,也可能是身体亏损严重,他明明睡了半天,还是再度睡了过去。

林长悯梦见望春楼那个梦的后半段。

他在禁室跪了七天,第八天一早没去休息,而是去微一峰找叶执复命。

他刚走到微一殿大门口,云烙红着张脸从里面出来。

那一剑吓到了养尊处优的云烙,以至于云烙见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染着红晕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匆匆行了个礼就走了。

林长悯心中古怪,推门进了微一殿。

叶执正坐在长桌后批阅文书。

林长悯:“禀告师尊,弟子已完成刑罚。”

叶执:“休养三日,三日后替为师去一趟南溟十三洲,具体事宜无夷会告知你。”

林长悯:“弟子领命。”

八日前的混乱仿佛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修真界人人艳羡的模范师徒。

可林长悯却觉得,窗户纸一旦挑破,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留在原地,磨磨蹭蹭不肯走。

叶执:“还有事?”

林长悯犹豫道:“师尊,刚刚云家小公子来做什么。”

叶执放下笔,隔着长桌注视着他。

目光很平静,可林长悯在叶执身边待了两百年,他能感觉到叶执不开心。

一声轻笑过后,叶执将本古籍扔到他胸口,林长悯双手接住。

《云徽阵法密卷》

叶执:“云烙前来道歉,并以此密卷为嫁妆,想要嫁进垣怆。”

林长悯捧着价值连城的云徽不传辛密,脸色比刚才见了他的云烙还要白:“师尊同意了?”

叶执温和地看着他:“长悯,记住你的身份。”

他是叶执的徒弟。

再亲近,也是徒弟。

可林长悯还是不甘心,他走到长桌前将密卷放下,直直望着叶执的眼睛:“师尊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娶他的吗?”

“如果你没有想杀了云烙,或者……”叶执手掌先是挑起他的下巴,随后划过脖颈,落在衣领尽头,“长悯,你最近越来越不明白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林长悯想去握叶执的手,却握了个空:“可是师尊……”

叶执打断道:“既然你不想休养,那现在就去找无夷问清情况,即刻动身前往南溟吧。”

干脆果决,一锤定音。

林长悯带伤跪了七日还没休养,就被支去了千里之外的南溟。

半个月后,他差不多明白了叶执的意思。

以叶执的地位,如果真要成婚,不该这么久都没传出消息。

叶执是骗他的。

惹恼叶执的不是背德本身,而是他的自作主张。

高高在上的叶大盟主决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却先是爬了叶执的床,又胆大妄为去问云烙的事。

云烙多半是以《云徽阵法密卷》为代价,求得叶执在夺取掌门之位一事上的助力。

而叶执以此来敲打他,提醒他记住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叶执以本命剑溯回封住了人间最大的裂隙,他就成了叶执最趁手的兵器。

所以他听话的时候,叶执会对他很好,他逾距的时候,叶执就会罚他。

这一招叶执用了两百年,百试百灵。

执大象,天下往。

叶执是这世上最称职的仙盟盟主,数百年来率领修真界对抗魔族,胸中装的是太平盛景。

至于和谁成婚,和谁双.修,叶执最多只在意事情本身能带来多少利益。

叶执看不见小情小爱,永远也不会喜欢他。

林长悯早就有所察觉,可那晚他还是想赌一次。

他赌输了。

贯穿神魂的疼痛没有打醒他,两百年一厢情愿的追随没有打醒他,训狗一样的赏罚分明没有打醒他。

他醒在南溟四季如春的一场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