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柄类似匕首却无锋的武器。

隐影。

这是他从上魔渊带出来的东西,持此器者可行天地间,无论对方是何修为,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吱呀——”

林长悯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铸山已是月黑风高,明明才下过雨,乌云又不知不觉攒起大片。

他宛如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游魂,面无表情地从金石峰守卫弟子旁踏过,而弟子手握长戟,恪尽职守地站在石樽旁,连眼神都未偏上一偏。

林长悯绕开连绵不绝的朱红楼宇,独自行在风声簌簌的窄路间。

铸山存在了近千年,哪怕天选九人未有一个生于铸山,它依然靠着前任山主在铸器方面的造诣以及经营上的手段,在天枢、天选年间屹立不倒。

可惜了。

林长悯遥遥望了眼灯火辉煌的主殿。

铸山四子皆死,剩余长老又没人能扛起大局,如今叶执已至,铸山不日就要落到叶执手中。

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林长悯将隐影收回袖中,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此物好用是好用,就是消耗灵力。

恰好他最缺的就是灵力。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快步前行。

叶执以调查铸山四子之死和魔物入侵为由,禁止任何人离开铸山,四方大门都有垣怆弟子亲自镇守。

可他百年前来铸山时,无意间发现过一扇铸山弟子偷懒跑出去玩用的小门。

他现在是个废物散修,根本不配参加铸山继任仪式,全靠小门偷跑进来,又花言巧语骗了个住处。

林长悯脚步加快,在窄路尽头右拐。

草木遮掩下,小门若隐若现。

他正要过去拨开草丛,忽然像被什么定住。

生于他数百年生死一线练就的直觉束缚了他的手脚,让他硬生生停下动作。

不对……

不对!

夜风从小门涌进,将草木吹得东歪西倒,又刁钻地钻进领口,将他整个人冻在原处。

白光在他身后突兀亮起,拉出道细长晃动的影子。

“李道友这是要去哪儿?”

林长悯回过头。

叶执手提一盏装了鲛珠的灯笼,他虽带着笑,却因过分沉静幽深的视线,以及陷在阴影里的半边侧脸,冷意比夜风更甚。

林长悯本能地向左挪了半步,想要挡住身后的小门。

可他很快意识到叶执早就知道小门的存在,或许跟了他一路,又或许早就在这里等他。

然而叶执慢慢朝他走来,竟像是不知他要逃跑的打算,语气自然亲昵:“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长悯强迫自己回答:“睡不着,出来散心。”

叶执看了眼金石峰的方向,似笑非笑。

林长悯也知道散步从铸山那头散到这头过于离谱,可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如同没追究小门,叶执也没追究“散步”的问题,只随意地点点头:“巧了,我也有点睡不着,一起走走?”

林长悯只得同意。

鲛珠灯一晃一晃照亮前路,林长悯不觉得晕,反而眼睛舒服很多。

夜里太暗,他修为不够,又怕夜明珠惹人注意,一路都是勉强视物过来的。

灵力从身旁隔空传来,驱散寒风入体的冷。

林长悯看了眼叶执。

哪怕追溯到云城之变前,他和叶执也很久没有这么静谧的时候了。

叶执是他师尊,喜欢叶执于伦理不容。

而叶执更是对他无意,所以这段见不得光的情感被他藏起来,日复一日发酵给他一个人尝、一个人看。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不是叶执徒弟就好了,或许那样还有点机会。

可他跟了叶执两百年,又怎么不知道男男女女从未近过叶执的身,如果他不是叶执徒弟,连陪伴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就很好。

他是叶执唯一的徒弟,是天选其一,是洞明仙尊,可以永远陪着叶执,永远帮叶执分担。

至于他的爱慕,他的求而不得,在陪伴叶执前面都得往后靠。

直到那一晚。

水蓝色外袍连同拙劣的伪装一同被撕开,覆水难收。

“李道友是哪里人?”叶执寻了个话题。

林长悯是个孤儿,在离垣怆不远处被叶执捡了回去,哪里人还真不好说。

他随口道:“东南那边。”

叶执:“可有师门?”

林长悯:“有啊,家里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负责看孩子的,算吗?”

“自然算的,”叶执笑了两声,闲适地望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弦月,“如果孩子不回家,李道友会怎么办?”

林长悯看向叶执夜幕下显得凌厉的侧脸,不动声色道:“他们都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