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两天就要去西北了,你给我写几封信,回来的时候我就亲你几次。”她笑着说,身影很快隐在花丛树荫后。
闻若丹心花怒放,慢慢伸手,轻轻地摸上被她亲过的唇。
六年后他仰躺在元隆关的城墙上,喝着酒仰望着夜空时,不能自抑地想着这个纯洁的,却又让人心动不已的吻。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持续着尖锐的疼痛,有人拿刀一点一点地剐着他心头的血肉,他在这些年里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即使身受重疴,也没觉得这么难以忍受。
边上有人一言不发地陪他喝着酒。
一个多时辰前,闻若丹听到消息,赶着去营地门口把身背长刀的六弟抓了回来。
那十四岁的少年骑在马上一脸怒气,“我去找她算账,再把高炽杀了!”
“胡闹!”闻若丹怒吼:“闻若青,你若踏出营地一步,咱们俩以后就不是兄弟!”
少年胸膛起伏,紧紧抓着手中的长刀。
闻若丹叹了一声,“你先下来吧,陪我上城墙。”
“干什么?我不去!”
闻若丹没理他,径直转身走了,没一会儿,那少年乖乖翻下马背,跟在他身后。
两人上了城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闻若丹无力地仰躺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夜空。
“为什么不让我去?”弟弟问他。
“因为不值得。”他答。
“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闻若丹笑,“因为控制不住。”
他眼前幻化出十三岁那年她隐入花丛前的回眸一笑,又渐渐现出他几天前在她闺房外和她相见时她惨然的面容。
那天的事,他不愿再去想,但又止不住地要去回想。
不知道要喝多少酒,才能彻底忘怀。
那日晚间,他怀着焦灼的心情,偷偷翻进了她的院子。
三天前他离开了元隆关,没日没夜地往京都赶。
家里正在给他议亲,说的是殿阁大学士苏慎的嫡女苏慕之。
大半年前延陵山宫变,璟晟帝杯弓蛇影,崔家和闻家在此之后几乎不敢再往来,他知道他与崔岚婚事难成,连着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都没有回。
信上他告诉她,如果她愿意,他可以离开西北大营,脱离闻家,即使他爹刚在两个月前把元隆关交到他手里。
但是也没有关系,他的兄弟们都很优秀,缺了他一个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他可以离开这里,可以重头再来。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能够为两人挣得一个好的将来,他绝不会让她吃苦。
她的沉默令他不安和失望,但他不想放弃。
他考虑几天,决定当面向她要一个答复。
他在日落时分策马奔进了京都的城门,然后在崔府外等待着,一直到子夜,才偷偷翻进了院墙。
她的院子里一片漆黑,应该所有人都已入睡,他来到她的房间外,正想轻轻叩窗,屋里的灯亮了,窗上映出了两个人影。
闻若丹吃了一惊,收回了手。
许是屋里的人觉得夏夜闷热,有人开了窗,闻若丹避在暗处,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声音很低,但是万籁俱寂,所以他能听得很清楚。
“你的丫头这几天晚上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说话的是个男人。
“我在她们的茶里放了点药,她们睡得很沉,”柔媚的女声响起,“不过你还是趁早走吧,出去的时候小心点。”
闻若丹的身体一下变得冰凉,他说服自己,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崔岚,他们在他十三岁那年分别,那时她的声音和现在这个女人的声音有很大的差别。
“赶我做什么?我现下不想动,”男人道,“这样偷偷摸摸还挺刺激的,别有一番情趣。”
他的说话声低了下去,模模糊糊地无法听清,片刻后传来女人的低笑声。
闻若丹忍耐着,听到那入幕之宾又说话了。
“你我这样,你远在西北的情郎不会有意见吗?”
“你是说闻若丹?”她道,“他现在远在西北,怎么会知道?你今晚从这里出去,今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外头的闻若丹一阵阵地发冷,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
“真是个绝情的女人,我都说了,只要你愿意,怀阳王妃的位置都是你的,我不介意你还想着他。”
她笑道,“我可不想和你那些女人争宠。”
“难道你还真的想嫁给闻若丹?你们两家现在敢通婚吗?”
“不劳你操心,他说过会为我脱离闻家,不过我还在考虑。”
“好吧,你已非完璧,他真的不会介意?”
她发怒了,“高炽,你有完没完?都说过只有这三天,三天过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早知道你这样纠缠不清,我就不同你做这个交易。”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好啊,利用完我就把我甩了是吧,那行,我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你以后有事,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应。”
男人从窗户翻出,正准备离去时,愣住了。
闻若丹没有避开。
片刻后男人笑了起来,“好啊,崔岚,原来你的入幕之宾不只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