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给老太君盛了一碗碧梗洲,挑了一块鱼肉去掉细刺,又夹了一块排骨,一块山药,两片黄瓜放在老太君面前的盘子里。
老太君心下不乐意了。谢霜是她器重的长孙媳妇,不给她好的吃也就罢了,原想着新来的搞不清楚状况,肯定会多多夹些好的给她,哪知这新来的媳妇也不给虾仁和鸭掌吃,就给了一小块鱼,一小块排骨,真是太过分了!
她吃了鱼肉和排骨,其他菜动都没动,喝了两口粥,便盯着桌上的虾仁。
尹沉壁这次给她舀了小半碗蒸蛋,夹了一个佛手卷,一个小饺儿。
老太君见她给其他人布的菜里都有虾仁和鸭掌,气得将筷子一丢,“不吃了。”
谢霜忙上前道:“老太君怎么了?菜不合口味吗?”
老太君“哼”了一声,看了眼尹沉壁,不说话了。
尹沉壁拿着筷子尴尬地站着,谢霜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忙退到一边。
谢霜一面给老太君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一面笑道:“珏哥儿正长身体,这虾仁是给他备的,鸭掌是齐姐儿爱吃的,少不得把母亲的排骨再分您一块,可就只能吃这一块了。”
“你们都欺负我。”老太君这才举起了筷子,吃了排骨。
江氏笑道:“瞧您说的,谁敢欺负您,倒是不知道谁,老想着抢重孙儿和孙女儿的东西吃呢!”
大家不由都笑了。闻嘉珏给老太君夹了一个虾仁,“太奶奶,您吃。”
谢霜忙道:“你太奶奶有痛风的毛病,不能吃虾——老太君,苍榆媳妇给您盛的蛋羹好消化,您多吃点,山药也是健脾胃的,今儿早上做的这个口味您准喜欢,黄瓜也特别脆,您尝尝看。”
老太君无奈,只得吃了谢霜布来的菜,天知道她馋那虾仁多久了,逮着这个机会居然也没能如愿,这新媳妇看来也是个精的。
算了,也难为她观察得这般仔细。
她叹了一声,看了看尹沉壁,“得了,还是你来吧。”
尹沉壁赶紧上前,继续服侍大伙儿用膳。
一场小风波这才消弭于无形。
从凝辉院出来时,尹沉壁小声道谢,谢霜道:“老太君常年在佛云庵里吃斋,一回来就想着要肉吃,不过她这般年纪,油荤吃多了的确对她身体不好,只是有时得哄着,老人家嘛,越老越像小孩子。”
尹沉壁笑着称是,谢霜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老太君有痛风的毛病?”
“昨日午饭时我见桌上有虾,但您没给她夹,桌上的芹菜和黄瓜,您给她夹了不止一次……黄瓜和芹菜都可以缓解痛风,我就想老太君或许有这方面的问题。”
“……你倒是细心。”
“哪里是我细心,不过是我娘久病,平日里就在吃食上留了几分心。”
谢霜再次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两人穿过垂花门,来到外院的霁风院门口,谢霜因要处理家务,便让尹沉壁自己进去收拾,又唤了几个小厮在一边候着,准备一会儿搬东西。
尹沉壁领着晴夏进了霁风院。霁风院是个一进的小院落,进门的倒座是两间敞厅,北面三间正房带两个耳房,正中的院子很宽敞,角落里碎石圈着一株很有年头的榆树,树干粗粝斑驳,枝叶如盖,树下设了汉白玉石桌和石凳。西厢房的长廊前是一排兵器架子,□□长刀长矛宝剑弓弩一应俱全,看着就有几分森然的铿锵冷凝。
正房东间是闻若青的卧室,她想了想,没进去。
西间是书房,陈设很简单,什么字幅名画一概没挂,只临窗一张长长的酸枝木书案,上面的笔墨纸砚摆放得都很齐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尹沉壁见边上两摞垒得高高的字帖,一时好奇,上前翻开。最上面的是欧阳询的《仲尼梦奠帖》和《行书千字文》,笔力劲险,飞笔跌宕,字帖下方写着一行小小的批注:“主笔过长,右斜倾侧,险峻有余而平正不足,余诚不喜也。”显然是闻若青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