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明五十出头,有点秃顶,手里拿着一摞卷子过来,看到谢烟鹂,就喊住她说:“谢……谢烟鹂是吧?听你爸说,你比较内向,那一会儿就不安排你自我介绍了,我领着你上去,替你跟同学们说一声。”
谢烟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个“比较内向”的人,但既然这是老谢给她安排的人设,她就认领了。
谢烟鹂小声说:“谢谢王老师。”
声音软绵绵的,人看起来也瘦瘦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齐刘海,很甜的长相,低眉顺眼,像是个乖孩子。
王明明教学三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扫一眼就知道大概,这个“乖孩子”前面加了个“像”字,就要打上问号了。
可教书人不怕刺头,他能带一班,就能把刺头给管好。
谢烟鹂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刺头预备役,跟着王明明一起爬楼。
教室在三楼,一大早,除了值日生还在外面拖地,其余的都在里面自觉读书。
谢烟鹂眼尖,一眼看到靠走廊窗户那边,有个人正在偷吃茶叶蛋,忽然往外一看,看到王明明虎视眈眈看着他,吓得一口就把茶叶蛋吞了,噎在那里,开始艰难地捶胸顿足。
谢烟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收回去,王明明和她说:“你是要走读?”
“是。”谢烟鹂随便瞎扯,“我之前住校,失眠……看了医生建议我还是在熟悉环境入睡比较好。”
王明明不知道相信没有,哦了一声:“住得近还好,要是住得远,等高三,你们都得跑早操,你就辛苦了。”
谢烟鹂早就听说,一中高三有个变态规定,不管住校还是走读,都得按时来跑操。
到时候就让谢老板替她弄张病历单子糊弄过去。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她点了点头,王明明就先进去。
谢烟鹂看一眼,吃茶叶蛋那个总算咽了下去,对着她,做个苦兮兮的鬼脸。
她忍不住又要笑,心里想,一中的学生,也挺有意思的。
王明明言简意赅,进去扫了一圈,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就跟大家介绍了一下谢烟鹂——
说是介绍,也就说了一下名字,介绍她转学过来,让大家好好和她做朋友,又替谢烟鹂安排了座位,这就算是结束了。
谢烟鹂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靠着另一边的窗户。
他们这栋楼在校园角落里,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得到围墙,还有围墙边的车棚,下面一溜的电动车,夹杂着几辆自行车。
没有车棚的地方,都栽了法国梧桐,正是叶如冠云的时候,投下深邃的影,被风一吹,荡开涟漪。
谢烟鹂挺满意这个位置,随手从包里抽出一本书。
翻开看了两行……看不懂。
窗外的日光明媚如新,每一日都是新一日。
她托腮望着远处街角的环卫工人,看着他擎着一把大扫把,弯腰将地上的落叶扫成一堆,忽然想,要是考不上大学,谢老板会不会也让她去扫大街?
或许是不会的,毕竟按谢老板的话说,她是五体不勤,连地都扫不明白,别放出去祸害别人了。
刚开学,上课节奏就挺快,第一节是英语课。
老师风风火火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说:“放了一个暑假,大家都休息够了吧?知道你们心野了,今天也不讲课了……”
谢烟鹂有些惊讶,难道一中老师这么体贴?
就听英语老师说:“咱们来考个试,提提神,也看看你们放假在家学得怎么样。”
一时班中哀鸿遍野,谢烟鹂倒是面色如常:第一节课就考试,很符合对一中的刻板印象。
下课,老师抱着一摞卷子,又风风火火走了。
同桌翻了翻书,唉声叹气说:“果然拼错了。”
又问谢烟鹂:“你考得怎么样?”
“全都不会。”
“啊?”
谢烟鹂气定神闲:“我是新来的,老师肯定知道。”
也是,新来的就算第一次考不好,那也是理所应当。
同桌有点羡慕,却又替她发愁,落下这么多,要怎么才能追上进度?
一上午很快过完了,放学前,谢烟鹂跑到第三排,找到班长:“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