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你们老板这么大方?”
“不是大方。”他淡淡道,“她给的工资太低,开了我,就没小工了。”
他一脸一本正经,弄得谢烟鹂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好低头,正好看到脚边的白玫瑰。
玫瑰开得正盛,花盘如同少女曼丽的面孔,一朵就有拳头大小,灯光下,白得如梦似幻。
谢烟鹂见艳心喜,俯下身去问他:“这是什么品种?”
他瞥了一眼:“Tineke。”
“进口品种?”
“德国种。”
他说着,已经走了过来。
站起来才知道,原来他这么高,高且瘦,像是一棵肆意盎然的树。
他走近的时候,谢烟鹂忍不住微微扬起头看她——
在女生里,她已经算是高个子了,可头顶却只到他的下颌。
他弯下腰,将一大捧花从玻璃水槽中捞了出来。
花茎细长,湿漉漉地往下淌水,谢烟鹂站得离他很近,几滴水溅在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上,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他看到了,递过来一盒抽纸,谢烟鹂随手抽出两张,又问他说:“可以自己选包花纸的颜色吗?”
他说:“可以。”
谢烟鹂说:“那你替我选吧。”
蒋兆:……
客人就是上帝。
蒋兆任劳任怨,从厚厚一摞包花纸里抽出几张,她还在左顾右盼,又被他身后的柜子吸引了注意,走过来,摸了摸柜子,很感叹说:“这柜子白伯伯送给你们了?”
他没回答,她老气横秋道:“以前我来找白伯伯,他就总要替我量身高。你看,线都划在这上面了。”
她说“你看”,蒋兆下意识就看过去。
她尖尖的指尖正指着柜子侧边,上面一行整整齐齐的泛白划线,从低到高,烙印着一个人成长的印记。
岁月里的小丫头变成了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站在这里,穿一条奶油黄的连衣裙,黑而浓密的长发流泉似的落下,遮住一点露在外面圆润雪白的肩头。
散着头发也不怕热,他漫不经心地想,头发挺长,个子也挺高……
一边想一边裁纸,“嘶拉”一声,手下的包花纸被裁歪了。
蒋兆臭着脸把歪了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那边,谢烟鹂又有新发现:“这个怎么放在这儿?”
他只好又看过去,就见包花纸里夹杂着几张宣纸,被她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宣纸轻薄,空气稍一流动便飘扬起来,翻飞间,像是一朵素白的兰花。
谢烟鹂问:“这也是包花纸?”
“练字的废纸。”
“这么好看居然是废纸?”她咂了咂舌,十分真情实感地可惜道,“不然你也替我包进去吧。”
蒋兆没忍住,又看她一眼。
她逆着光站在身后,两只手捧着那张宣纸,巴掌大的一张面孔上,有一双大而明媚的眼睛,哪怕不仔细看,也很难忽视她很长很长的睫毛。
他到底伸出手,将纸接了过来,裁成合适大小,垫在了花下。
他用了黑白两色来包这束花,宣纸几乎透明,黑色的字印在白色的雪梨纸上,衬着艳烈雪白的玫瑰,格外显出一股出尘之意。
这样的搭配竟然挺不错。
谢烟鹂欢天喜地地把花接过来抱在臂弯里,问他:“多少钱?”
他视线落在她含笑的眼睛上,半天,说:“看着给。”
谢烟鹂第一次遇到这么随意的小工,一时油然而生出对店主的同情,并且告诉自己,以后要是开店雇人,一定不能克扣别人的工资,否则说不定哪天,店都要被人给白送出去了。
她正想着,门又被推开,有人风风火火地撞进来说:“热死了热死了,小兆子,赶紧把空调温度调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