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虽大,但也不是处处都有人烟,等到走过了冥府的居民聚居的范围之后,路上能见到的人烟就少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冷,普通的亡魂扛不住,若是硬要往这边走,只怕会被冻住。

应九幽生在广寒天宫,长在断魂宗,极其厌恶这样的冰冷,厉霄河看上去却是神色如常,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受影响。

任嫣然留意着小离,见小芍药冻得衣服都青了,于是说道:“小离我送你回浮屠城吧。”

芍药就算再耐寒,来了阴间也是水土不服,要不是见她衣服变色,任嫣然都不知她扛不住了。

小离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了,点着头让任嫣然把自己收回去。

任嫣然抬手一拂,她就在三人面前不见了踪影,而应九幽也道:“把我也送回去。”

他再一走,外头就剩下任嫣然跟厉霄河两个人。

他们现在不能取暖,不能飞遁,只能靠两只脚走,任嫣然问他:“要不把你也送回去?”

厉霄河拒绝了她:“不用。”然后又再自然不过地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任嫣然感到自己的鼻头在微微发痒,大概是被冻得发红了,可是面前的人这一张脸经过风霜雪冻,却越发地显出俊美来,这就很奇怪了。

见她盯着自己看,厉霄河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任嫣然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走吧。”

于是,风雪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

厉霄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根木棍,让任嫣然拿了一根当做拐杖。

两人在这天地间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前方再次有了人影,于是对视一眼,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

幽冥,泉乡。

刚刚被一路溜到忘川,见军师就此拂衣而去的各大城与冥府一战,被冥府之主镇压了一场,个个都灰头土脸。

十三城联军被打得七零八落,内部联盟更是因为军师的离间而四分五裂,等到休养生息之后,少不得要再打几场。

半月城原本依附于无荒城,可是花容夫人为报私仇,却违背了无荒城城主的意思,现在无荒城城主也不再管她,只带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离去。

花容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再寻了十三城中的倒数第二跟倒数第三,三方结集在一起,准备回去,以免一帮残兵弱被凶猛鬼兽盯上,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真是晦气,晦气!”

花容夫人骑在马上,连连骂道,和她暂时结盟的梵天城与四象城城主也这么想:

“幽冥是死人的地盘,阳间人一个个学浮屠城之主来凑什么热闹!下次若再让老夫看到阳间修士,老夫见一个杀一个!”

“对,见一个杀一个!”

他们话音未落,却是又感到在气机感应范围中出现了一股旺盛阳火。

三人霍地朝那个方向看去,见到一道身影出现在矮坡之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又是阳间人!

他们驭下的鬼物在这一战中吃了瘪,在冥府之印下元气大伤,乍一见这个阳间修士,顿时两眼发红——

血肉!大补!

尤其看着此人修为不高,绝对打不过他们,这些鬼物立刻就咆哮一声,结成了三股洪流,朝着这个孤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阳间人扑了上去!

花容夫人、梵天城城主和万象城城主也没有要收束手下的意思,只等着看此人在他们的大军爪牙之下被撕碎。

可是,这看似修为低微的阳间人一抬眸,整个空间却像是顿时凝住。

那些扑到他近前的鬼物定在半空中,感到此间规则的束缚,一时间只颤抖了起来。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青黑藤蔓自这本不该有植物的死地钻出,拔地而起,绞上这三支大军,相触的一刹那就让无数凶鬼灰飞烟灭!

“渡、渡劫期修士……”

梵天城城主颤抖了起来,直接喊破了音,“是渡劫期修士——!!!”

哪里用他喊,花容夫人跟四象城城主也是牙齿打架。

这样已经能够影响到规则的力量,不是传说的渡劫期大修,还能是什么人!

虽然他看着只剩下一层修为,但是他的境界足以碾压一切,而且方才他们没有注意,此人像是才刚刚经过一场恶战,身上杀气未消。

这渡劫期修士是跟什么战了一场?

三人战战兢兢地将神识延伸出去,只见矮坡后方一片狼藉,两头在他们泉乡横行已久、凶猛无匹的鬼兽横尸地上,一身铜皮铁骨都消融干净,只剩下两具骨架躺在那里。

“……”

他们倏地收回了神识,再不记得前一刻自己说过什么,只想滚下来向这个一身玄衣、幽紫为衬,戴着悬着银质的眉间坠,一头长发如同墨色长缎的渡劫期修士求饶!

他的容颜生得再俊美,再叫人心折,落在他们眼中也只是绝世的凶物。

——便是当年的青鸿仙子,也没有给他们带来这样大的压迫!

“老、老祖!”无法抵抗的三人滚落下来,在那铺天盖地、吞噬他们军团的藤蔓前跪服于地,“老祖饶命——!老祖饶命——!”

这失去了九成修为,依旧强大无匹的人间修士看向了他们,然后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

他的身上不是没有血,而是穿着玄色的衣裳,血都被这衣袍给吸干净了。

他手中拿着长鞭,上面氤氲着幽紫的光华,看上去华贵动人,但却满是杀机。

他来到三人面前,修眉俊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什么他们刚刚在说什么?

三人被问得一愣,低着头飞快地想着,然后齐齐说道:“四个阳间修士!”

“军师!”

“浮屠城!”

三人说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面前的人听完却神色一变,厉声问道:“他们四个在哪里?我女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