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伪装成我的样子,穿着我的长袍,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
“你只需在蛮荒狱找到它,然将这把匕首,它的脏。”
杀了灵,杀了魔,这是他的两件事。
灵会让生气,而魔会让神失控,会让变得不像自己,只有杀了魔,才会变回原本的模样。
崔玄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紫袍人,它戴着面具,会是的魔吗?
他没能杀了那些灵,一定会生气,如果这是的魔,那么,他一定帮杀掉。
妖媚、轻浮。
那样的他不喜欢。
他想让变回从前的模样。
尽管身剧痛,脑混沌,但崔玄一还是朝眼前人的面具了。说过,如果不敢让他看的,那么就是魔。
如果是真的,怎么会不敢摘下面具呢?
尽管被那讨厌的应桃桃留下了永难消除的疤痕,可他不在乎。
在他里,无论什么样子,都好看。
他的落在了那张面具之上。
往常他这样,弥烟罗总会阻止,但这一次,它没有。
少年摘下了它的面具。
没有,没有五官,没有神,只是一团漆的、重的魔气。
魔。
此时崔玄一的世界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满脑子只萦着一个念。
——这是的魔。
弥烟罗:“玄,我这一生唯一悔的事,就是在你智未全时将你放在了的身边……”
话到一半,戛然停住。
它低,看向脏上着的那一只匕首。
匕首不是普通的匕首,匕首上的纹也不是随便雕刻的,那是一个微的阵法,通过匕首,将它全身的力量封存。
是崔故伶。
不再依靠它存活,早就不甘与它享一具身,也垂涎于它的力量。
没有与它正面对抗的能力,却不知什么时候在崔玄一的植这样的想法,让他。
脏被戳穿的瞬间,弥烟罗下意识抬起了。
可当锋锐的魔气落在少年的天灵盖时,它生生停住了。
匕首不断收着它的力量,弥烟罗满脑子却只有少年幼时的模样。
孩那时很很,崔故伶将他关暗里,只为激发他幽冥之暗的属之力。
弥烟罗将他抱来时,他像只浪了许久脏兮兮的猫,张地拽着它的衣袍。
他喊它。
从未有人这样依赖它,更从未有人用那样忠诚与炙热的目光望着它、着它。
无论那究竟是对,又或是对倾慕的人,都是弥烟罗千万年孤寂的生命里不可多得的人,不可多得的事。
弥烟罗的身以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少年的双攥着匕首的柄端,他眼并没有恨,只是茫然。
杀了的魔,明明该是件令人开的事。
真正的就摆魔的束缚回到他的面前,那令他到难受的一面会消失不见。
可为什么,他却毫开不起来。
有一力量通通直跳,传来莫名的、令他揪的痛楚。
“杀了你,就会回来……”
少年喃喃自语,像是说自己听。
他强忍着忽略掉那不清不楚的痛,将的匕首又往下了三分。
弥烟罗没有发任何的声音,它的目光从匕首上游移到少年染血的双,再游移到他的上。
它仍记得那个喜欢看星星,眼里有星光闪烁的孩童。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背的石砖上传来脚步声,弥烟罗忽然,将崔玄一搂在了怀里。
它魔气幻化的双从他,背依次过。
少年身剧烈颤抖,眼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他身上的伤以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背的四株暗色的灵脉收敛,失去了原有的光芒,而他的双眼也开始打颤,到,缓缓合上。
弥烟罗将昏迷的少年轻轻放在地上,它回,看到了站在巷的桃桃。
其他人都去阻拦邪祟了,来的只有自己。弥烟罗还着那柄不断取它力量的匕首。
匕首洞穿了弥烟罗的脏,它生命力如泉涌般逝,抬望了眼天穹。
蛮荒狱已经离地面很了。
申城的楼宇已经触碰到了蛮荒狱的边缘。
建筑上叠了一座山的重量,砖瓦、玻璃哗啦啦被压塌坠落到城市里。
在有这样一个庞然物之时,身在其下受到的压力是无法言喻的。
多五分钟,蛮荒狱就会整个崩塌。
而申城的覆灭不会是一瞬间到来的,先从的建筑开始,一点一滴,直到两个世界完全融合,没有一缝隙。
这对于住在低建筑里的人类而言,不亚于一场漫长的死亡的前奏。
桃桃剑,朝它斩下。
神圣净化之力包裹而来,弥烟罗退躲过。
桃桃谨记着李三九教的,转身,剑刃朝着昏迷的崔玄一砍去。
弥烟罗的身骤然闪现,现在崔玄一的身前,为他挡了这一剑。
桃桃取帝钟,在道无为的钟声响彻这片天际之前,弥烟罗忽然开了。
“桃桃,我一个承诺吧。”
弥烟罗望着眼前持剑的少:“你留玄一条命,我答应你,蛮荒狱会从申城的天空消失。”
它上的匕首在不断侵蚀它的力量,它此刻的虚弱桃桃完全能看到,桃桃也清楚地知道,它活不了了。
申城人此时的恐惧即使没有眼所见也能想象到。
灵奋力撑起结界阻止邪祟逃。
罗侯李三九他们也在清缴邪祟赶来的路上。
这个时候,弥烟罗竟然还有思和提条件?
它叫放过崔玄一?
桃桃攥帝钟:“用不着,我可以先杀了你,再杀了他,申城之难照样可解。”
“你可以,但你没有时间了。”
“况且帝钟已经在消耗你的生命力了,再次强行敲响帝钟,你也会死。”
弥烟罗凝望天际,在它那一凝视之下,蛮荒狱崩塌的速度更快了。
“我封存了玄的灵力与记忆,他什么都不会记起,往只能一个普通人。”弥烟罗静如的目光落在桃桃身上,“你会拿这一城的命去赌,能否在蛮荒狱崩塌之前杀了我吗?”
桃桃能看弥烟罗的力量正在飞速消散,也能看见蛮荒狱的崩塌速度在变快,其山川落下的滚石已经坠城市,三分钟,再或者一分钟,申城就会化为一片废墟,而申城的一切生灵都会被两个世界的贴合压成饼。
如果弥烟罗临死反扑,这座城市里势必会有很多人随它一起去死。
“用一座城换他一条命?”桃桃蹙眉。
弥烟罗:“求你,我会带着蛮荒狱一同消散,从此世间不会再有弥烟罗的存在。”
桃桃:“你觉得我会信守承诺,在你死放过他?”
“你会。”弥烟罗道,“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城市里落下的滚石声已经不容桃桃犹豫了,收了剑:“好,我答应你,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崔玄一往真的能一个普通人,如果他再次成为暗灵,再次沾染凡人与灵的鲜血,我还是会杀他。”
弥烟罗露释然的笑意,它回看了一眼角落昏迷的少年:“我这漫长的一生,曾一度以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到来,还是一场空。”
“桃桃,我身不由己可悲的一生结束了,而你的,不过刚刚开始。”
蛮荒狱的崩塌停止了。
那几乎就在的山川,荒原,峡谷,丛林,犹如光之下的泡沫幻境,逐渐变得透明,而一点点消散于天地。
与蛮荒狱一起消失的,是城市各个角落的邪祟。
正在撕咬凡人的邪祟顿住了身形,化为泡影消散在光里。
正在冲击结界的邪祟停滞在半空,也化为了泡影。
笼罩了申城多的云飘散,露暌违已久的光。
桃桃眯起眼睛享受光的照拂。
再回,弥烟罗那一半灵魂已经随着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一把匕首,和寂静寮另外一半十方璞的碎片。
桃桃捡起那些碎片,盯着角落墙壁下那浑身是血昏迷的少年。
即使再厌恶,但已经对弥烟罗了承诺,弥烟罗也信守承诺用的力量使蛮荒狱消散在天地,就不会杀他。
好趁他昏迷来只野把他啃了,桃桃想。
嘟囔:“一座城换一个人,什么嘛,这是一场弥烟罗自导自演的闹剧吗?”
在此之前,桃桃已经好了准备对战弥烟罗。
也好了自己会因为强行催帝钟力竭而死,好了这城市里会有许多人丧生在蛮荒狱崩塌之的准备。
但总能救多数的,原本这样想。
只是却没想到,制止了蛮荒狱崩塌的是弥烟罗自己,代价只是放过崔玄一。
“如果没有你们重伤弥烟罗,让它没有余力保全对它而言重的人,它未必会与你这样的易。”
不知何时,宫尘现在的身。
桃桃:“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个邪的少年,弥烟罗为什么对他那样好?”
宫尘问:“你知道世间可悲的存在是什么吗?”
“是什么?”桃桃问,“在轮回经历凡苦的众生,还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蝼蚁?”
“都不是。”宫尘淡淡道,“是长生的恶鬼与被人信仰的神明。”
“前者凡人憎恶,者凡人敬畏,那漫长的、没有人敢靠的一生里,寂静与孤足以将人囫囵噬。”
“你呢?”桃桃转看着他。
如果说弥烟罗是长生的恶鬼,那么神明又是谁?
的风起桃桃半白的发,问:“你偶尔,也会觉得孤吗?”
宫尘笑了:“我有你。”